一颗苏联卫星,竟打破了美国高等教育的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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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类历史上,总有些事件会造成意想不到的影响。
美国2011年立法禁止与中国任何形式的航天合作,间接促成了10年后中国独立自主的空间站。

64年前,一颗苏联卫星,也间接改变了美国高等教育的面貌。
1957年10月4日,五十多位顶级科学家,正在美国华盛顿的苏联驻美大使馆举行晚宴,以庆祝国际地球物理年。
就在宾客们觥筹交错的愉快气氛中,他们突然收到了一条来自美国国家广播公司的重磅消息:
苏联研制的“斯普尼克1号”人造卫星已于莫斯科时间晚10时29分发射升空,并成功进入外太空轨道。这是人类史上的首枚人造卫星,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这条消息令在场的美国科学家无比惊讶。因为就在几天以前,当美苏两国都声称要向太空发射卫星,以致敬物理年大会时,美国人还未把苏联的话当回事。他们始终坚信美国将会是第一个发射卫星的国家,而现在他们傻眼了。
“斯坦尼克1号”不单是一个科学事件,也是一个政治事件。它给了美国人一记重击,改变了美国之后的国防战略以及科技发展的走向,而更重要的是,它改变了美国教育(尤其是高等教育)的模式。
下面,我们先从它给美国人带来的心理冲击入手,看看这颗卫星是怎么和教育扯上关系的。

卫星引发的焦虑
实际上,美国人对“斯普尼克1号”的反应从最初的惊喜、震撼和错愕,迅速转变为了迷茫、担心和愤怒。 当时的民意调查则更直接地反映了普通民众的忧虑,调查结果显示,有50%的美国人认为“斯普尼克1号”严重打击了美国的声誉;另一项民调则显示已有近50%的民众认为美国的科技已落后于苏联。

而在忧虑之外,非理性的恐惧更开始迅速蔓延。《华盛顿邮报》的一篇报道宣称,“‘斯普尼克1号’或许就是我们头顶上的间谍!”
尽管苏联一再声明卫星发出的信号只是为了地面追踪其轨道,但美国人还是半信半疑,有人后来写道,当时很多人每晚都会仰望星空,希望能看到卫星,但又“不确定是否需要压低声音,或者在发生争执时拉上窗帘,生怕‘老大哥’在监视他们”。
针对这种近乎可笑的恐惧,1958年1月,著名新闻评论员希特尔(GabrielHeatter)发表了一篇名为“谢谢您,斯普尼克先生”的评论,立刻扭转了民间情绪的风向。
希特尔将苏联卫星升空和“二战”中的珍珠港事件作比,指出这两件事都给了美国人的自尊以致命一击。但希特尔同时指出,人们应该好好感谢“斯普尼克同志”,正是它给美国人上了宝贵的一课,是时候摆脱现在那种“软不拉几”的状态了。

政治家们很快以实际行动回应了希特尔的言论。有人提出美国需要一所“科学的西点军校”来培养科学家与工程师;还有人则号召联合所有北约成员国,共同研发卫星和导弹,以抗衡苏联。
而所有的问题最终都落到了一个点上,那就是与科技发展相关的人才培养问题。虽然很少有人了解苏联的教育,但似乎所有人都将美国的落后归咎于教育的落后。

联邦政府终于出手了
对教育的焦虑最终导致联邦政府出手干预,然而若要理解这一举动的非凡意义,我们必须先暂时绕开话题。
对于中国人来说,国家对大学以及教育的管控似乎是天经地义的,而这种国家干预大学的模式在欧洲很多国家也很普遍,但美国的情况却完全不同。
美国宪法将教育的管理权赋予了州政府,因而长久以来联邦政府在教育问题上都处于缺席状态。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国家不关心教育。比如说,在19世纪末,联邦政府就推出了《莫里尔法案》,以捐赠土地的形式变相资助大学。大学从变卖土地中得到了现金,却没有受到国家的干预。(具体可参考:《美国大学,“坐地起飞”》)

因此,国家若想资助教育,也必须如此这般“小心翼翼”,稍有不慎就会引来各方的批评和反对。
而到了20世纪50年代,这种情况依然没有太多改变。就在苏联卫星升空前几年,国会曾收到很多关于政府资助公立教育的提案,可最后都无疾而终,也是因为各种势力的百般阻挠。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各大媒体借着卫星的话题,对美国教育口诛笔伐,整个国家的气氛也被渲染成一种“大敌当前”的感觉。
可以说,“斯普尼克1号”的确产生了类似珍珠港事件的效应。日本当年的突然袭击将美国的孤立主义情绪炸得烟消云散;而现在,由一颗卫星引发的危机,也同样为联邦政府干预教育扫清了道路。
于是,一系列听证会开始在国会忙碌地进行起来,很快一份名为《国防教育法案》(National Defense Education Act)的文件便通过参众两院直抵白宫。
1958年9月2日,艾森豪威尔(Dwight David Eisenhowe)总统正式在文件上签字,这项旨在“将美国教育提升到与社会需求相应的水准”的紧急法案即日生效。


《国防教育法》的实施
《国防教育法》从酝酿到通过,政府和学校之间表现出了一种罕有的一致,而且联邦政府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对教育的全面干预,从中学到大学、从课程到管理,几乎面面俱到。
联邦政府通过这项法案,为大中小学提供了一系列政策性资助,并进入了一些以前从未涉足的领域。
比方说,按政府要求,中学必须对数学、科学等科目,进行课程设置和教学方式上的改革,政府大力资助外语教学设备的更新改造,为大学英文专业毕业生进入教师行业减免学生贷款等等。
更关键的是,联邦政府投入大量财力,设立了奖学金、助学金和学生贷款,为所有学业优异,特别是在数学、科学、工程和外语方面表现突出的学生提供资助,鼓励他们完成大学教育。同时,国家也设立博士奖学金,帮助大学培养教授和专业研究人员。

总的说来,虽然新法关注的包括中小学教育在内的全部教育问题,但其根本目的还是为了高等教育的普及,这点与“二战”时通过的《军人复员法案》不谋而合。
但两者也有明显的差别。新法针对的是有经济需求并且能够证明自己实力的学生,而《军人复员法》是要为战争英雄们提供奖赏,而不管他们是否有教育需求。
《国防教育法》将“需求”定为资助的标准,从而极大地降低了大学经济上的门槛,使得大学能够面向更多的人敞开。
另一方面,这部法案也第一次明确向大学传达了国家对数学、科学、工程和教育等领域的重视和偏好。这当然是因为,法案的根本目的是为了提升美国的科技国防力量,以便抗衡苏联。
法案实施后,效果显著。据统计,1940年,大约有50万美国人上了大学,而到1960年,大学入学人数增加到360万。到1970年,美国有750万学生进入大学,几乎又翻了一倍。
不过需要指出的是,联邦政府在打破了不得直接插手教育的多年禁忌后,也一时间没有找到与大学之间的新的平衡点。
随着50年代末麦卡锡主义的泛滥,国会后来又在《国防教育法案》中增添了一项条款,要求每名接受资助的学生签署“效忠誓言”,保证他们不属于任何意在用暴力手段推翻美国政府的组织,这引起了大学的极度反感。

卡尔顿学院的校长就站出来质问道,为什么政府给农民60亿美元的补助却无需“效忠宣誓”?美国宪法保障公民的信仰自由,而政府要求的宣誓分明是对信念而非行为的惩罚,这在大学这片自由的土壤上是绝对无法容忍的。
因此,哈佛等十所学校几乎是在法案通过后第一时间,宣布拒绝执行“效忠宣誓”,也不接受政府提供的学生资助款项。后来,直到1962年,国会才通过了废除了“效忠宣誓”的要求。

虽然有些不愉快的经历,但联邦政府迈出的这第一步仍然意义重大。
由于“斯坦尼克1号”所引发的危机意识,国会名正言顺地宣布联邦政府采取的行动,是为了应对“教育上的紧急事态”,而为了“帮助尽快培养在国防上至关紧要的各种技能”,联邦政府在对大学研究和教育项目上投入时,可以有所选择。
因此,联邦政府在资助高等教育时,不仅出师有名,而且还能通过各种投资影响高校的行政乃至学术决策。
另一方面,《国防教育法》为也联邦政府此后干预大学事务开辟了一个先例。
进入60年代后,以“国防”为名推动高等教育不再适用,而高等教育的机会平等问题则进入了联邦政府的视野。约翰逊任总统时,推出了《高等教育法》,实际上延续了《国防教育法》的精神。
于是,联邦政府在为大学提供资源的同时,开始就招生等从前完全由大学自行决定的问题,向大学提出了各种要求,从而全方位地介入大学的管理及其政策的制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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