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岛」-----我们描述的所有一切,都是后来在我们的记忆里发生的
“闭上双眼,我看见一丛冰冻的海藻,倚靠着一块潮湿的,也许是结了冰的岩石舒展开来,我知道它存在于宇宙的某个地方,可是具体的地点却被遗忘了。”
第一次看到这段话,是在二十多年前的6月,生日。那天,我坐飞机,从亚洲大陆的东部,去往西部,一个黄沙连天、水草丰茂的所在。背囊轻便,带着的唯一一本书,就是那本约瑟夫·布罗茨基的《水印-魂系威尼斯》。
为什么会带这本书。因为它轻薄?因为它的充满传奇色彩的作者和同样充满传奇色彩的这座城市之间的传奇的剪不断理还乱的缱绻旖旎?也或许是在潜意识里,妄想在那片广袤的一眼望不到边的荒漠中,以一本薄薄的精装书,肩负起整整一座浸泡在亚德里亚海的千年古城?
“这座城市,通过与水的相濡以沫,改正了时间的外貌,美化了未来……”
当你在几千米的高空,在一个封闭的狭小的空间,一个人默默地读阅这座倒映在水中的天空之城的时候,你却闻到了故乡的海的味道……
“归根结底,一种气味是对氧平衡的干扰……”
那是你的故乡,一座很小很小的岛……
是的,我的故乡,一座很小很小的岛,在亚洲大陆的东部,太平洋的西部,东海之东。没有多少人会记得它,会想起它。它是如此之小,又如此微不足道,如果不留心,根本找不到它的所在,在密密麻麻,标满地名的地图上。
但是定下心来,搜索得仔细些,慢慢地查找,或许在标识为海域的由黄逐渐向蓝过渡的区块中,你会发现一些极细微极细微的黑点,微细如尘埃。那么,其中的一粒,就是你的故乡所在了。
连绵的丘陵,山潭,平淌的河流,随着四季转换不断变换色彩的田地,峡湾,半月形的沙滩,黑松林,山坡上一大片一大片随风翻卷的白茅草,苍鹭,池鹭,白鹭,矶鹬,红嘴鸭,山斑鸠,四声杜鹃,蓝翡翠,云雀,跳来跳去的淡肩角蟾,金线蛙,小弧斑姬蛙,倒挂着紧贴在阴湿洞壁的各种各样的壁虎🦎,游动的玉斑锦蛇🐍,赤链蛇……还有,我的那些亲朋好友……
你的故乡很美……
不,我的故乡并不美。她看上去和周遭的岛并无二致。她的美,只有在其成为我的故乡的时候,才是美的……
这一生,我一直都想逃避她,远离她,却在我垂垂兮老矣的今天,愈加思念她、怀念她……
记忆的沙滩上,当时光的潮水退却,一切皆又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