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星期六
剛走到院門口我就看到一只黑色小貓軟塌塌側臥在鄰居家藍色普銳斯後側的馬路牙子上。早上剛過8點,收垃圾的市政車還沒來,陽光角度還蠻高,鄰居家的車和沒有了生氣的小貓都還在會所圍牆的陰影裡。好在烏鴉也還沒登場,雖然聽得見不知道在附近哪裡已經上工的它們大嗓門呱呱叫。
“也許一會兒市政工人會把它收走?畢竟小貓皮毛和地面的顏色對比強烈,它的位置距離堆放垃圾的地方那麼近?”回到房間後我說。過了一會兒我又走到院子裡,遠遠地打量著不可能再起身跑開的小貓。“可它為什麼會這樣出現在這裡?”“會是時常在這邊出沒的那只如入無人之境的三花對入侵領地的後輩小子下的毒手嗎?”“又或者,是有人對藍色普銳斯車主—那位近中年與老母親同居的單身女士—的某種意見表達?那樣的話一會兒也許就該是警察登場了⋯⋯”市政車還沒來,梅雨間隙的晴天,待會兒氣溫很快就會升高,烏鴉們會不會馬上就要發現它了。
終於聽到樹籬外老頭老太太們在嘰嘰喳喳,豎起耳朵聽了聽,果然他們發現了小貓,那麼事情就可以解決了。在陽光讓屍身腐敗之前,在被嗜腐的烏鴉們發現之前,在市政工人開著垃圾處理車到來之前,甚至有可能在附近派出所出警之前。大爺大媽們最能發揮勤勞智慧的地方莫過於此,放之四海皆準,阿彌陀佛。
午後要到附近辦事,一去一回走著去正好給今天的運動閉環增加步數,雖然陽光有些曬,走起來還是怡人的季節。戴上一頂遮陽帽,無頂短檐,斜挎手抓包出了門。在熟悉的分岔路口忽然想起另一條稍微繞遠但最近沒怎麼走過的清淨小路,就奔著那邊去了。小路清淨是因為行人少,不過邊道旁有一條單行線車道,這個時間經常有車輛經過。路旁幼兒園院子裡的枇杷樹上掛著不少金黃色的枇杷果,想著要是有個大些的院子要種的樹木清單裡應該有一棵它的位置。然後,我聽到了一種不同以往的很明顯是烏鴉的叫聲。
我走在一條有些坡度的上坡路上,沿著山坡路彎曲著畫了個弧線,在路的另一邊有一片高大的松樹林,秋天或冬天的時候路上常常有一層松針和不少松塔。現在,想必是清理過了,地上很乾淨,我一邊聽著烏鴉的叫聲,一邊朝山坡頂走著,想明白兩種烏鴉的叫聲裡有一種是稚幼的一種是普通的令人厭惡的的噪音。忽然,有什麼從我後面離我上方很近地略過,很快地,又原路返回再次從我的帽簷前略到了側後方。下意識地邊繼續往前走邊回頭望向左邊,一隻巨嘴鴉立在離我兩三米處的扶手欄杆上瞪著我。它高高鼓起的冠部炫耀著智商,尖銳厚實的喙展示著武力值。我不由得:“切~!”地輕呼了一聲。想著:這傢伙好討厭!就在這一瞬,它再次從同一角度同一方向擦著我的帽簷邊飛到我的右前側。這次忽然感到了恐怖,剛才還不是很確定它是針對我的,雖然周圍沒有其他人;加緊了步子往前走,我知道前面一、二十米的地方有不少人家。但它似乎沒打算放過我,幾乎立刻、再一次從右前方擦著帽簷左邊飛到左後方去了。很確定它在騷擾時,下意識雙手抓住手抓包把四方形的牛皮包頂在頭上,又趕緊走了幾步到了坡頂。有一大家子爺爺奶奶大人小孩在路上走著,路上來往的車子不斷。不知道巨大的黑影是不是還在跟著我,快步走出了很遠才放下頂在頭上的手抓包,抬起帽簷四周看了看才確定它沒有跟過來。
回去的時候肯定要換條路了,熟悉的路。忽然想到那條路上也近距離遇上過幾次烏鴉,雖然都相安無事—聽說它們與人類共處的方針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跟這次比起來之前保持的距離比“新冠”時期的標準社交距離遠多了。不過對於驚魂未定的人來說,平日裡鳥語花香的散步路忽然顯得有些險象環生畏途一般。
其實辦完事的歸途一直在想:到底哪裡惹到了那隻烏鴉?烏鴉很聰明,他們的智力相當於6、7歲兒童的水平,從數據上看,它們大腦佔比高於狗還有貓。所以它們活得這麼囂張。到處侵襲人類生活垃圾的烏鴉簡直就是號稱“乾淨衛生整潔”的日本臉上的一片黑膏藥。
歸途的後半程裡路過一片小水塘,遠遠就看見一隻巨嘴鴉在路邊嘗試著叼起什麼。我一步步走近它腦子裡不停地在想:是它跟過來了嗎?它們長的很像啊!最終它在第三次嘗試時總算叼起了一條不知哪個小孩釣到又丟棄的魚,跳著轉身搧翅飛過池塘遠去了。
驚魂未定滾進家門,在市政網站《城市生活指南》中讀到一章講述如何與烏鴉共處。
1.垃圾站設置加重網簾;
【我經常看到烏鴉弄開蓋著不夠重的網子,把人家的垃圾袋啄破散亂一地。】
2.不投餵流浪貓、鴿子等動物(烏鴉會搶食);
【曾經住過某小區,一樓老太太把餵貓的食盆放在樓道裡,樓道在大樓的外側,結果招來了許多大烏鴉弄得居民進出樓門都覺得恐怖。被那些尖嘴利爪大傢伙近距離注視的感覺很不好。】
3.不要恐嚇、用石頭或棍棒追打烏鴉,它們會記住並回擊相似人群;
【這點很可怕,從當地人口中聽到的正確應對態度是“惹不起躲得起”。】
最後,我讀到了下面的內容:
“ 每年4月到7月是烏鴉產卵孵育期,巨嘴鴉在幼雛單飛前非常敏感,會恐嚇甚至攻擊途徑它的窩附近的人。如果可以避免,最好在6月前後這個時期遠離這個區域。如果必須通過最好是戴上帽子或者打傘,實在沒有防護也可以用書包護住頭部或者舉起雙手快速通過。因為它們會在近距離來回飛行恐嚇後從後方抓人頭後部進行襲擊。但沒有證據顯示它們會用喙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