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格里奇居然也80了,这位常常不见“底稿”的钢琴家
不知不觉,她居然也80了!阿格里奇是20世纪钢琴舞台上永远的传奇,并且可说是某种代表了青春气息的传奇。
在如今这个颜值炒作泛滥,演奏常常不能一听的时代,回顾一下阿格里奇年轻时的唱片,再对比当下的种种,会发现很多人是颜值被碾压,演奏被碾成灰的状态。


阿格里奇成为某种“不老传奇”,首先是她后来的技巧状态实在惊人——不仅保持到高龄,架子不塌,音色等细致的魅力也没有老去。
第二,钢琴家的演奏风格率真,设计感极少,而能够以天赋乐感支撑演绎。同时做到结构方面的稳妥,亦保持乐感流露不越框架。第三,她早年的演奏实在很强,也太有名,能将许多核心特质延续下去,那自然就是不老传奇。
不过站在听者的角度,我自己对阿格里奇还是有保留地欣赏。她从很早,便将绝代天赋锻造为一个科学的技巧系统,又不损及天性的流露。由此,在演奏大师的范畴之中,也显得亮眼出众。然而,当演奏者要向着更高一个层面迈进,无论你怎么形容,成为巨匠或企及伟大,总之是比“大师级”更高一层的时候,对演奏进行很多更深层的反思和锤炼,终归是无法避免的。

聆听里赫特、吉列尔斯、霍洛维兹、鲁宾斯坦,或其他巨匠钢琴家的演奏,你会发现情况总是如此。设计较明显,就成为“设计感”,否则就只是种种底稿。
巨匠们的底稿,其实都是深不见底,留心观察,每每让我感觉高山仰止。阿格里奇在她的率性之中,却不给人如此印象,很多句子的处理,就是天赋才情——触键尽显明丽之美,各种力度层次把握随心,颗粒分明,句子的呼吸或更大篇幅的弹性速度,也不会造成线条的歪曲。
然而,无论里赫特、霍洛维兹,还是更早一代的德奥或浪漫派演奏者,他们所建立的那种仿佛“让钢琴说话”的句法美学,都需要对音符的间距、质感层次等等,做出更细致很多的设计和组织。


“让乐器说话”,有时是俄国学派提出较多,你可能读到过,夏里亚宾这位巨匠歌唱家也常劝勉器乐演奏者留意这点。可平行观察从19世纪后期到20世纪初出生的钢琴家,你会发现这是一个宏观的方向,除了少数特例,如最“古典”的法式之外,这种说话般的美学,是德奥、俄派、中欧、斯拉夫系,或其他法派名家都会注意去锤炼的。
当然也不一定局限为“说”,更恰当的形容应该是锤炼句法的表达性。到二战后,苏联学派最好地传承了这一点,因为这个学派是最传统的。但哪怕在此之外,各个学派的钢琴家,顶尖或追求顶尖之人,也会自然地倾向于此。
阿格里奇却常常是一个例外。深入锤炼的表达性,总是源于层次丰富的底稿,阿格里奇曾经跟随的两位老师,古尔达和米凯兰杰利,又或是她的偶像霍洛维兹,都是特别让人感受到这种深层构思的钢琴家。她却没有学他们。

这样,既奠定了阿格里奇只此一家,他人难学的风格基础,又在她很多演奏的境界方面,设置了某种屏障。以“拉三”为例,阿格里奇是除了霍洛维兹之外,极少数真正能对这部作品信手拈来的钢琴家。
然而,将她著名的现场录音同霍老在40年代的现场记录,或他与莱纳合作的商业录音对比一下,不难发现阿格里奇已经创造了凌厉快意的演奏奇观,但霍洛维兹将乐句仿佛折弯的钢条般玩弄于股掌之间,所表现的技巧与张力,仍是是完完全全的另一回事。
但其中很多东西,阿格里奇也不是单纯的力所不及,而只是不在意。譬如在“拉三”末乐章的开头,她的狂飙速度让人乍舌,声部的表现却未必很清楚。霍洛维兹却绝非如此,一定是取得锐利的清晰分部,再把速度推上去。


从其它的不少演奏中可以佐证,如果阿格里奇愿意,这对她而言未必是不可解决的问题,只是她真的没有那么在意......
当然,阿格里奇对于自己的技巧表现力,声音的塑造与投射等等,都是非常用心的。那种从把握乐句,到审视结构的率性,既有后天养成的“观点”成分,也有某些先天气质所决定的因素。对这样一位天性与天赋都高能无比的钢琴家来说,她反复聆听霍洛维兹的录音,却不时在乐句的处理中走到大师的另一面,足以证明种种内在的东西是不可逆转的。

而当阿格里奇对于结构的端正表现出更多用心,譬如同阿巴多合作,灌录著名的肖邦《第一钢琴协奏曲》的唱片时,我们看到了她更深的修养,但演奏的魅力又是否超越“拉三”中的狂野状态?对此,可能每一位听者心中都有自己的答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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