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舌头

一

“你知道绿舌头吗？”她说。

“是什么？”他说。

“是我最喜欢的冰棍，绿舌头冰棍。”

“为什么叫绿舌头？”

“你吃吃看就知道了。”

她带他去买冰棍。

“的确是绿色的，可就是普通的冰棍，也不像舌头。”他说。

“你先舔一下再说嘛！”

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她看到他的舌头，好看。

“还挺甜的。”他说。

“你再多舔几下。”她说。

他又舔了几下，冰棍慢慢弯曲。

“冰棍弯掉了。”他说。

“看吧，现在像不像舌头了。”

“像，果然是绿舌头。”

“吃了绿舌头，舌头真的会变成绿色的哦！”她说。

“嗯？”

“这是我们这里的一个传说，”她说，“吃了绿舌头冰棍，舌头真的会变成绿色的。到了晚上的时候，绿舌头婆婆会来把舌头割掉。”

“这是你们这些小气的大人，不想让小孩子吃冰棍，才编的无聊故事吧。”他说。

她笑。

她带他回家，一起做饭，喝酒，听音乐。

“你经常带男的回家吗？”他说。

“经常。”

“我是第几个？”

“不记得了。你张开嘴。”

“干嘛？”他说。

“张开嘛。”

他张开嘴。

“你的舌头真的变绿了哦，晚上会有婆婆来割掉你的舌头。”

“那怎么办？”他笑。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就是，”她说，“要和喜欢的人接吻。”

“那不就在眼前吗？”他说。

“这么巧。”

他吻她。

她的舌头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嘴唇，他就把舌头伸进她的嘴里，她吸住他的舌头，慢慢地用力，越吸越紧。他感到疼，想把舌头伸出来，但吸得太紧了，他无力抵抗，她用力一吸，他大叫一声，倒在地上，她把他的舌头咬在嘴里。

她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大大的玻璃瓶子，里面装满了绿色的舌头。她把嘴里的绿色舌头取出，放进玻璃瓶，用力地把瓶盖转三圈。

二

他把故事拿给她看。

“这个男的是老色批，才会被咬掉舌头的。”她说。

“也是，如果他能忍住不吻的话，就没事了。”他说。

“绿舌头婆婆一定很老很老了，几百岁了，伪装成年轻貌美的小姑娘来骗人。”她说。

“变成年轻貌美的小姑娘，那谁能拒绝呢？”他说。

“不过真有绿舌头妖怪的话，他变成金城武那么帅的帅哥来找我，那被咬掉舌头我也是心甘情愿。”她说。

“那变成我的样子呢？”他说。

“噗哈哈哈，”她笑，“那个男的后来怎么样了，不会死掉了吧？”

“不知道，可能会变成一个不敢再和女生接吻的哑巴。”他说。

“不要！”

“那你想一个结局。”他说。

“我要帮他杀掉绿舌头婆婆，找回自己的舌头，然后再与他接吻。”她说，“这样他既不是哑巴，也不害怕和女人接吻了。”

“你怎么这么好，那你为什么要拯救他呢？”他说。

“他挺可爱，不应该被咬掉舌头。”她说。

“我还以为你想当绿舌头婆婆呢，”，他说，“绿舌头婆婆是按你的原型写的。”

“不要，我才不要当绿舌头婆婆呢！”她说。

“不行，除非…”他说。

“除非什么？”

“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和我接吻。”他说。

“为什么？”

“因为…”他脑子努力地组织语言。

“因为什么啊。”

“我编不下去了，因为我想。”

“你是老色批，你会被咬掉舌头的！”

“那，对不起。”

“为什么？”

“可能不该那样说吧。”他说。

“不跟你说，我要睡觉了。你今晚在梦里就会被咬掉舌头。”她说。

三

他在公园里醒来，衣服和嘴边都是血迹。他感到嘴里空荡荡的，把手伸进嘴巴，掏来掏去也找不到舌头。他想大喊，却发不出声音。

不过失去了舌头倒也没他想象中的那么难受，上班的时候都是坐在电脑前，用通讯软件和同事交流，开会的时候，因为没有舌头，也就免去了讨厌的发言，对于同事无聊的寒暄也不需要附和。他本来也不喜欢说话。

朋友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好意思告知，毕竟和刚认识不久的女人回家，接吻，还被咬掉了舌头，的确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没了舌头之后，他发现，原来以前很多话，是没必要说的，他也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

有一天下班，他坐电梯下楼，电梯门快关的时候，一位女同事钻了进来，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这时候总得说点什么话，不过还好，他现在没有开口说话的义务了。

可是女同事却开口了：“你的舌头是不是不见了？”

他最怕同事问这个问题，一时间很慌乱。

“没关系的，我也遇到过这种情况。”女同事又说，“是被咬掉的吧？”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能点点头。

“要不要去喝一杯，我感觉我们有很多话可以聊。”她说。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答应了。

他们在附近的一家酒馆坐下，女同事就说：“所以，你也遇到了绿舌头妖怪吧？”

他点头。“你说你也遇到过？”他在手机上打字。

“是啊，去年的时候，你没发现去年我有一段时间也不说话了吗？”她说。

他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我很早就听过绿舌头妖怪的传说了，所以那天，我很快就识破了绿舌头妖怪的诡计。不过，当时他伪装成了像金城武那么帅的男人，你说我怎么可能忍得住嘛，所以，我还是义无反顾地亲了上去。之后就理所当然地被咬掉了舌头，不过和那么帅的男人接吻，咬掉了舌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你现在为什么能说话？”他打字。

“我找回了舌头呀。”

“怎么找回的？”

“一个卖舌头的杂货店。”

“还有这种地方？”

“可能和绿舌头妖怪是一伙的，是一个产业链，卖得还挺贵的。我也是偶然发现的。你想去吗？老顾客介绍过去的话有优惠哦。”

“不用了，我觉得没舌头也挺好的。”

“不喜欢说话？”

“没有特别想要说话的对象。”

“这样，那，下次还能找你喝酒吗？”

“喝酒的话，可以。”

那天之后，他们就经常一起喝酒。某一天在猛灌了三大杯啤酒后，他在纸条上写下：“舌头杂货店在哪？”

她带他去了那家店，店主是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头，老头在柜台上摆出一排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舌头供他挑选。他看了好久，才终于选出一条最接近正常形状和颜色的舌头。

“不选蓝色的吗？蓝色的很好看诶，”她说，“黄色的也可爱。”

他摇摇头。

然后老头让他展开嘴，拿出钳子，螺丝刀，小刀之类的工具，开始给他装舌头，不一会儿就装好了。

“说说话试试。”老头说。

他尝试开口说两句话，可是发音很不清晰。

“因为没有舌头太久了，现在接上舌头后，粘合不紧，所以说话不清晰。”老头说。

“那怎么办呢？”她说。

“需要和喜欢的人接吻，”老头说，“只有对方充满爱意的唾液，才能把舌头粘合。”

“这样子啊。”她笑着看他。

“那就，麻烦你了。”他对她说。

她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