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把人当人”开始
感想型的小作文,用语和引用都不甚规范,望能理解。
《性社会学概论》课程感想
性社会学,一门“日常而边缘”的学科,竟然成为我接触社会学领域的第一门课程,心情是既荣幸又惶恐的。荣幸之处在于从一开始就能“learn from the best”,惶恐则是因为自己缺乏社会学学习基础,一学期过后对性社会学可能也只有入门甚至半入门的理解。课堂上,主要以时间为线索梳理了中西方性研究的历史脉络,辅以同妻、酷儿、艾滋病等专题;课下阅读的两本书《我在现场》和《性/别、身体与故事社会学》则是以田野调查、故事讲述为主,以更微观的层面展现个体的性故事。我希望将两者结合,谈谈自己对性社会学的有关思考。
性社会学关注的大多是性/别少数边缘人群,他/她们在主流认识和报道之中是缺席的,而在社会中又是切身在场的,这种“缺席却在场”的状态使得主流社会对这些群体的认知多少存在偏颇。在我看来,不论是普通人还是研究者,在接触与认识这些“边缘人群”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把人当人”:猎奇的目光或是高高在上的姿态,本质都是对他人的不尊重。在于他人相处时,首先要看到的是作为人的共性,而不是作为各种贴着标签的群体的特性。
“平等”是在性社会学调查过程中和与性/别少数群体交往过程中最重要的需要一以贯之的态度。对于少数群体的了解由浅入深,普通人的态度往往从猎奇甚至鄙夷转变为怜悯或是同情,对于处于法律灰色地带的人群(如:小姐、同性恋等)尤为如此。当社会主流观念是“禁欲”、“去性化”、对同性恋“罪化”时,性工作者、甚至谈论“性”话题都被视作淫乱的、需要谴责的。而当性解放运动开展,性/别少数群体的权利得到舆论与法律的承认时,他/她们更可能因为过去遭受或存续至今的压迫而获得更多的同情与支持,甚至形成某种“政治正确”。当然,现在反思少数群体是否被过度保护还为时过早,但更为进步的状态或许是“自甘堕落”:放低身板,不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妄图“拯救”对方。在为边缘人群提供帮助时更需要注意,重视被帮助者的需求,而不是想当然地把“正常人”的议程强加给对方。例如,正视艾滋病患者的性需求,而非简单地以“防治疾病传播”的理由认为其不被允许。类似地,对中老年人、残疾人、乳腺癌术后患者等,不能因为更外显的其他标签就忽略其作为一个人和正常人同样拥有的生活需求;在与小姐交流的过程中需要充分考虑其职业特点,避免引来过多不必要的注意等等。当与少数群体的相处模式回归到与正常人相处无异时,“把人当人”的态度才真正体现。
身份政治和女权主义的发展,同样影响着性/别少数群体的生存境遇。以同性恋群体为例,从无“同性恋”概念的古代中国,到近代随着西方思潮传入、“反同”思想的兴起、建国初期的“去性化”、八九十年代到21世纪初期性革命引起一定程度的讨论、男同性恋艾滋病标签化,再到近十年国内政治舆论环境日趋紧缩,同性恋者在中国的境遇几经波折。在草根同性恋运动宣传持续输出的今天,“我不支持也不反对,但你不要大肆宣扬”等看似中立、内在逻辑仍是歧视与异性恋霸权的发言仍甚嚣尘上。在国内少数群体权利仍不被法律承认的同时,舆论却已经以反对西方“政治正确”话语开始规训少数群体的存在与发展。性的“危险与快乐”(Vance,1984),则是以80年代美国“性战”为代表,国内“新女权”与性权派持续至今的论争。女权主义者在强调女性性自主的同时,对性骚扰、性工作、代孕、色情行业等剥削感较强的议题表现出强烈反对。尤其当近年女权话题下沉,女权主义受众从相对精英的群体转向更接纳国家叙事的普通女性时,支持按照现行法律对性工作者一刀切处理的声音在加大。虽然这或许是受众扩大所导致的必然结果,但缺少复杂性的简单叙事仍有可能加深对边缘群体的误解与污名。此外,女权主义的性等级又与传统以一夫一妻婚内唯生殖目的为最优的性等级有所不同(Rubin, 1984)。女同性恋跃居性等级的顶端,而男同性恋则会由于“骗婚”、“易传播疾病”等理由被置于下层。在上述的性论述中,背后的保守主义思想仍在不同的性/别少数群体中划出等级界限,人与人仍是“有别”的。
在国内性/别少数群体的各种运动中,争取话语权、争取承认等占较大比重。当然不能否认这些倡导型活动的必要,但在行动的效果方面,需要加强更草根更基层帮扶活动的力度。尤其在性工作非罪化不现实、“同性恋”字眼需要靠“同妻”才能见诸报端的当下,基层的、面向社区的的努力甚至会比政策倡议更为有效。线下活动虽然微观,但能切实改善边缘人群的生存境遇、包括互相帮助、对抗污名暴力等。社会观念并不会因为政策调整(可能性尚且微小)而立即改变,大的变革也是从社会每个微小的枝节开始发生。在广泛地“say rights”的同时,“do rights”拥有的力量亦不可被忽视。在公众的舆论审查愈发严苛的当下,草根活动面对的困难与日俱增,各界应当共同支持面向社区的草根活动的开展,避免因为自我审查带来的式微。
性研究的“边缘性”,既让其不被主流学界所重视,又给其带来了一定的生存与发展空间。在矛盾中发展,可能是性研究乃至所有性/别少数群体运动所必须要经历的过程。在“把人当人”的基础之上,研究与运动人文主义的底色方能显现。
参考文献
[1] 黄盈盈. 我在现场:性社会学田野调查笔记 [M]. 山西:山西人民出版社,2017.
[2] 黄盈盈. 性/别、身体与故事社会学 [M]. 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8.
[3] 黄盈盈,张育智. 女权主义的性论述 [J]. 社会学评论,2018(6):71-82
[4] Enlightening. “新女权”与性权派的论战及其修正 [EB/OL]. https://book.douban.com/annotation/97922679/. 2020-0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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