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522 月季

北京的月季站起来了。

攀上铁栏，越过墙头，高高地开着花。而且不是小朵的蔷薇——「满架蔷薇」我是听说过的——是月季：大朵的，红色粉色黄色白色，和小时候姥姥在院子里种的一样，但高高地站起来了。是新品种么？而且惊人地繁盛，小区门口一条路被花包围了，两侧长长的花墙，已经不见铁栅栏，都是花叶的海浪。太惊人，以至于人们没有察觉，若无其事地走过这条路，擦着无数花朵，也没人停下来拍照。

北京的市树是国槐、侧柏，北京的市花是月季、菊花。这是小学哪门课讲的呢？月季需要修剪，每年过冬前戴上手套拿大剪子咔嚓咔嚓收拾半天，剪成矮小的桩子，再用布苫起来。我至今记得剪完的横截面，很粗，似乎有年轮。刺又大又尖。等开春发出暗红的嫩芽，初夏就开出大朵大朵的花。院子里的两排月季照例是姥姥负责。她喜欢花。谁不喜欢花呢？但愿意伺候花的人没那么多。我后来一直没怎么养花，一半是没地方，一半是懒。养花看似清闲，也很费事。费事有时是优点，我猜，对姥姥可能是这样的。她让自己忙碌着，而且有收获。与花打交道也很惬意，比人好相处得多。她一直脾气不好，我记得，小时候我就对她有些恐惧。后来好些，因为她不冲我发火。

所以有些事情不难预料。她晚年受了很多苦，因为之前积攒了太多。甚至没有商量或改变的余地，生命就一下子变了，一个意外，一场病，一句话之类都有可能。幸运还是不幸，我的判断也不算数，只是她已经无从判断了。躺在床上，几乎没有反应。

所以她去世之后，我似乎没有哭过。死亡是一件太复杂的事情，伤心是一种太简单的情绪。但这几天见到那些站立的月季花，想起她生前照顾的那些花，可能也会想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