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董卿的近距离接触,以及人生不过如此
昨天(星期二)下午,赴约上个星期在北科人朋友圈传开的参与《朗读者》录制现场做观众的活动。班车晃荡晃荡到了怀柔,窗外的烈日已变成团团墨色的云。到中影数字制作基地,下了班车又站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天气是很好的,乌云的存在降低了亮度,乌云的翻腾带来了不断的风,我叉开腿站在人行道上,感受风掠过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或是立在风中看王小波的情书,有风,有爱,有文艺,真是一次不错的郊游(郊游这个词还是我从旁边的乘客口中听到的)。

也许快半小时之久,按顺序列队,进去了。基地的建筑风格统一,墙面是细砖的样式,主色则是深灰。绕过一个花坛,右手边写着“北京电影制片厂”,三人立像。再往前走又左拐,便看到了场馆的入口。
手机及其他的一切随身物品留在了车上。接下来是几列人在场馆外长达一个多小时的等候,有面包和矿泉水供应。我吃了两块面包,第二块是临进场前吃掉的。蹲在入口外面,我先是和新认识的同学玩了一会诗词接龙,他说“两个菜鸟”的时候我还隐约有点不乐意:何必在贬低你自己时带上别人呢。后来他被调到新的一列去了 ,我就自顾自默背了《长恨歌》《琵琶行》《离骚》,只发现关于这些的记忆早已七零八落,最后讨得自己挺没趣。
后来进去了,身体经过严格的搜查,被配发了金色的口罩。从后台走到了前台,很多电缆。前台有很多摄影机,左右各有一个脖子能伸三四米长并自由转动的摄影机。向前看,是三层楼高的书架;向后看,是巨大的映着彩云的窗户——这都是投影。抬头,有约莫一百多只灯光源,列队整齐。在几乎有一小时多的等待时间里,我们目睹了一些调试,这当然不是重点,如果和这些比:暖场的(或者有一说法,观众导演)唱了两首深情的歌,键盘手到前台来唱自己新发行的原创歌曲并收到我们的生日祝福。观众导演说学逗唱样样都会,拉近了观众与节目的距离——所有机器都是为节目服务的,而他是为观众服务的。还有一位现场导演,一晚奔走,说了许多次“伍肆仨贰壹”。一号幕落了很多次还会起来,灯光熄了很多回又将点燃。昂贵的设备以时间和经费为原料,生产着一桢桢精心设计的画面。
嘉宾郎景和来了,他朗诵了三次,我们鼓掌。他从vip大门下来几次,我们起立鼓掌。董卿来了,观众席沸腾了片刻。她走路没有风,她不会快步走。她比其他女工作人员要高那么一些(起初,我把另外一个工作人员错认作她),头发是金色的,发型是齐颚的短发。她说话了,她的话语是凉的:不带多余的热情,没有迎合。她有时会环顾观众席,然后低下头。
【在董卿之前,我不知道央视有这么具有人格特色的主持人:她在一些节目中,不仅仅是个主持人,而且还是一个观察者、感受者、沉思者。她不说话的时候,正准备好迎接朝她而来的那些话语,感受其温度,再以人性处理的话语反馈。她比得体多做了些,我觉得她的存在象征着一种秩序,道德观的秩序——她坐在那里,节目就会保持一种价值的正统。】
照例,董卿对着镜头说了开场白。奇妙的感觉是,我清楚这些话不是对我说的(如“欢迎收看……”),但是她后面的访谈却是为你呈现的。亦即说,她的话在节目上是访谈,在现场却是讲座。这种内容体验的层次感让我有种(不恰当的说)优越,仿佛我比电视观众胜过了些许。其实也许没有。当我凝视着董卿——像是晴天的凸透镜凝视一张白纸,意欲在后者身上烧出一个黑洞时——董卿也许会环视一周,然后在最后几度的扫描中眼神停留在我这边或否,那都不重要。
我很喜欢董卿最后面录的开场介绍。她像平时一样引用了一个事例,用了几层排比,又用了几层排比,最后是总结,说得十分好。第一次录的时候,她出了两次口误,一分多钟后,她重录了一次,没有任何口误。
我给她鼓掌。节目要求这么做。其实我还想给她竖大拇指,因为她业务水平高超,因为她今晚辛苦了,还因为我喜欢她(存疑)。但我想她也许不会看到。看到又会怎样呢,我要她感到欣慰吗?我又凭什么去让她感到欣慰和鼓舞?给她鼓舞也许有私心的成分,也有表演的成分。我只是加快了鼓掌的手。
我喜欢董卿吗?不一定。当我根本不了解一个人的时候,谈何喜欢。我不清楚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也不清楚她怎么看待这些事,虽然我已经很敏感的在观察了——现场听到“去美国了”“你也把事业和家庭兼顾的很好”时,我想知道她怎么想的。但我不知道。我不了解她,所以我没那么喜欢她。我只是喜欢一个形象,它穿的得体端庄,十分养眼,她有非凡的谈吐,她会合理的共情,她站在金色的舞台上微笑,仿佛和历朝历代、古今中外的演说家、哲学家、作家站在了一起。
若台下根本没有真正喜欢董卿的人,对于她来说,可能也是一种惨淡。也许的也许,董卿早就看明白这一点了吧,所以也没什么惨淡,生活就是如此。就像观众导演所说的:“观众也是演员。”作为观众的我们一次次地抖擞精神,一次次地热烈鼓掌,都是戏中的一部分,都是为了完善作品而不可缺少的一角。这么想,并没有什么崇高,董卿只是尽她的所能在生活,她也会有NG时刻,也会感到疲惫和不舒服(记得观众导演说“能熬夜就有做播音主持的潜质”时,董卿大为赞同),她并不是全靠一种热情在投入工作和生活,她也有她的局限性。
在半夜十二点多,观众的我先于工作人员走出了摄影棚。冒着夜色和凉风走回班车上的某一个位置。我决定把星期四再赴此地的预约取消了,有一部分软性的因素,如同我的同学们的理由:周六有一门工力结业考试而来这里要费半天时间。但能让我立断决定的是硬性需求已经化解了:我不必再来到这个舞台邂逅董卿了。《朗读者》现场是一场戏,几百号人聚精会神地呈现给观众;而人生也是一场戏,董卿和节目组人员都在各自戏台上放射光芒。这一期《朗读者》录制完了,戏罢散场,而人生这场戏还等着我去倾情表演。把握时间,拿下这次工力考试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