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一场饕餮盛宴——小浣熊干脆面
在我们那所变态的中学,理科怪才层出不穷,几乎每个礼拜一的升旗仪式,教务主任总会宣布:恭喜xxx同学获得全国xxx竞赛一等奖。
我们全年级仅有的两个文科班,犹如夹缝中互相扶持、协力生存的残疾夫妇,膝盖总中箭,然后跪在坚持。
隔壁班的潇洒哥,至今我已忘记他的全名,只记得他姓萧,见人自称潇洒。他就是乔一书中的少爷同款:上课的时候,老师一根粉笔头飞过去,问他发毛呆?他会很淡定的吟道:天气好得想骂娘,不想读书想去浪......的人。
开始留意他,是因为他每日换新的篮球鞋,一个礼拜不带重样的。杂志上发布的新款球鞋,不日便能在潇洒哥蹄子上看见活的。
那时我单纯地以为,肯花钱买那么多那么贵的鞋子,他篮球一定打得很好。直到我们两个文科班的友谊赛(理科班的人都在学习,他们不要友谊),才真正见识了潇洒哥的实力。
他属于无人防守状态下,能够托马斯回旋720度,在裤裆前后左右插花,表演区域在只有他一个人的半场线附近。好不容易靠近三秒区,却打死也不传球,单枪匹马直到马失前蹄,不把篮球投到界外誓不罢休。一旦有防守队员出现在他面前,就手抖兼腿软,唐僧都能从他手上把球抢走。
然而我第一次发现:原来篮球打得烂的人,也有那么多人围观。男同学主要是看他的篮球鞋,评估实物的样式、防滑度以及气垫弹力程度;女同学主要是看沙雕,每次潇洒哥投完篮,无论进否,那一甩头的姿势,让人可以笑十年。
他第一次跟我说话,是一个秋意阮浓的午后。那天轮到我们班出年级黑板报,写文案的同学早早写完,然后跟她早恋对象高高兴兴地吃麦当劳去了。剩下我这个苦逼的插画单身狗,站在小板凳上艰难地描绘着。
正当我用尽全力,努力地把胳膊抻过去画角角的一朵花时,下脚踩到板凳左上角,一个趔趄滑下来,“吧唧”头先着地摔了个狗吃屎。疼得我趴地不起,眼眶直冒星星。
这时,我眼前出现了一双乔丹篮球鞋,我像许愿池里的王八一样徐徐抬起头,看见潇洒哥抱着一颗篮球,蹲在我面前,爆笑得像一朵花期正茂的菊花。
笑够了,他才故作和蔼地说:“以前看你跳Michael Jackson的舞,还以为你很屌,现在怎么这么接地气嘛。”
我下意识攥紧拳头,盘算着趁他扶我那一刻杀他灭口。哪知道他就这样站起来,一甩头扬长而去了......
马了个球!老子的头被磕肿得跟寿星公似的,免费让你乐屁了还不尽举手之劳报答我!
那次以后,每当我与潇洒哥狭路相逢,我都白眼翻得老大了,他可能老长一段时间都不记得我有黑色瞳孔是啥样的了。
那时最火的零食,就是小浣熊干脆面。因为每包里面都有一张水浒英雄卡,大家都在收集,但很少有人能集齐一套。
我也在乐此不疲地跟风,可惜家里严格管控,平时偷抢拐骗讹老头打劫小学生的钱,都砸在漫画和篮球杂志上了,只能偶尔买一包开个荤,顺便集一张卡。
可恨的是我开盲盒的手气贼臭,光是宋江都凑了一个炸,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集齐108单张,奇迹般的欧气啥时候才能眷顾我?
一天下午,潇洒哥来我们班串门,余光瞅见我照着一张卡片在临摹那个英雄(具体是谁我忘了)。
他突然在我背后嘹亮地说:“哈哈哈!你一个女的竟然也在集这个?”
我被他吓了一大跳,转头满脸愠怒地瞪着他,我不想说话,因为张嘴必是脏话,嘲讽完他又一甩头扬长而去了,我朝他的背影吐了口口水。
好不容易平复心情继续画,突然一大把扑克牌“啪”地砸在我桌上,谁他妈在玩苏哈呐?我定睛一看,全是花花绿绿的水浒英雄卡。
潇洒哥一屁股坐上我旁边的课桌,穿着科比球鞋踩着张空凳子,一边抖腿,一边抬起下巴用鼻孔对着我说:“全都送给你,但是你要帮我画张这个。”他从一堆卡片里挑出一张来,在我面前扬了扬。
我冷冷地斜视着他,哼!开什么玩笑,我们金牛座怎么会为了尊严,连天上掉馅饼都不要?
把画送给他之后,我俩渐渐熟络起来,他经常来串门,跟我开着挨板砖的玩笑。我也时常陪他打篮球,有时防守他的人动作太大,我还会帮他出头。
每次打完球去小卖部,汽水任喝零食任吃,他全包。跟土豪做朋友的感觉真好啊!
有次我们喝着沙士,开始深度交流起来。我说:“我一开始挺烦你的,觉得你自大装逼又没心。”
他说:“我何尝不是?觉得你自负装酷又可恶。”
“那你为什么会跟我做朋友。”
他哼笑了一声:“你知道我为啥不传球吗?”
“因为球太黏手?”
他没好气地呲了一下:“因为我知道他们都他妈在看我笑话。”
我心被触动了一下,一直以为他脑子不好使,原来丫心里清楚得很,只是不说,一副大智若愚的样子。
“只有你不会。”他垂着眼,声音很低,眼圈还有些泛红。
我连忙安慰他:“其实你人挺不错的,还帮我集齐一套水浒卡,之前再讨厌你也改观了,人心都是肉长的。”
他一拍桌子:“那我的心也不是叉烧做的。”
后来,吊儿郎当的他喜欢上了同班的语文课代表,一个长得像洋娃娃,眼睛又圆又大的,乖巧可爱的女生。
为了追她,潇洒哥决定一改过往的浪子形象,做一个像徐志摩般的文艺青年。
有天刚下第一节课,他便迫不及待地跑来找我:“看我有什么不一样?有没有变帅?”
我盯了他半天:“整哪儿了?医生技术挺好,我啥都没看出来。”
他弹了我脑门一下:“眼镜!看我的眼镜!”
我说:“眼镜咋啦?”
他一把把我拽出教室,说:“你仔细看。”
他上半身斜倚着阳台,脸庞迎着阳光,本来透明的镜片逐渐变成了墨镜,他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的微笑。
我拍着大腿,乐不可支地把手递给他:“大师,帮我看看手相,XX师兄什么时候能娶我?”
他嚷道:“娶你妹!看看我像不像王家卫?”
高三那年的圣诞节很伤感,因为高考和离别距我们越来越近了。好怀念那个不环保的年代,同学们会在节日当天互相赠送圣诞卡。
没想到潇洒哥那么不屑人间烟火的人,竟然给我送了张贺卡,还没等我还他一张,就一甩头,扬长而去了。
我拆开一看,真是又气又好笑,他的风格跃然于纸上。好吧,恕我之前眼拙看错了,这货就是个999千足纯金的傻逼!
XXX(我名字三个字写错了俩):
名字是否有写错(写错了啊八嘎)?
写错莫怪(你想得美)!
多谢你给我的关心与倍伴(词组的偏旁情侣装,没毛病),多谢你给我画的关羽(我顶你个肺啊!那个是美髯公朱仝,卡上面有介绍的啊猪脑)。
水虎转(我还火龙圈呢)的卡我还没开出渚菖亮(好家伙!诸葛被你一写我都不会念了,你能开出诸葛亮来男人都会生娃了呗),等我开到了(可能要等到地球毁灭那天),你再帮我画一张。
圣诞快乐!
署名:潇酒(这酒真烈,我醉了)
名字旁边还画了一只三角形的不明物体,后来问他,他说是小浣熊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