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年轻人!
2011年的5月,卢小ann带我去上海草莓。
那时我初到魔都,是个土妞。
我震惊地看着人浪一样的人群,随着台上画着烟熏妆的主唱疯疯癫癫,在舞台下面放浪形骸。
最后我们在当年那片摇滚草地上,跟着陌生人一起开火车,跟他们一起唱“一直往南方开”。
那是我第一次在现场听痛仰,但不是我第一次听摇滚。
大学时候隔壁寝室的女孩李若晗,她说她哥组了一个乐队,她跟着一起听了很多摇滚乐。
成都是个适合地下乐队生长的城市,在摇滚受冷遇的那些年,李若晗带着我走街串巷,用很便宜的价钱换取手腕上的那个入场印章。
那些印章也像解除封印的神器,当我和她挤进那狭小的不起眼的黑乎乎的小屋子,就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那里音乐震耳欲聋,人群疯狂摇摆。李若晗在我身旁惊喜地尖叫,唱唱跳跳。我开始学着她,摇晃我的脑袋和我不协调的肢体。我们偶尔会被汹涌的人浪撞到,但爬起来又是一阵狂欢。
我那时候开始知道痛仰、新裤子、谢天笑、万晓利、李志、左小祖咒,还有声音碎片、变色蝴蝶、反光镜,当然还有我的羽果。
进入社会以后,摇滚就像我的快乐一样,开始变得遥远又稀少。偶尔也只是在往返家和公司的地铁上重温,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与四周的人群一模一样的刻板表情,听什么都觉得索然无味。
2015年,我在那家广告公司楼下的大屏上看到谢晖。我惊喜地摘下正在播放羽果的歌的耳机,问前台美眉是否也如我一样喜欢他。前台美眉露出一种仿佛看到今生最狗血的剧情一样的表情,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谢晖,他就在楼上!”
当公司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事情,而我还没有见到谢晖本人。当时的创意指着那个刚从我身后走过去的人说,啊你不是喜欢谢老师吗,谢老师就在那。
我转过头去,看到一个英俊的男人笑吟吟地站在那里,等我走近,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啊,原来是你!
我知道,他记得2010年我们第一次在成都小酒馆的见面。
于是,我就这样跟我最爱的乐队主唱,成了同事。
我和小固、小林、海青,组成了一个看演出的老年摇滚天团(我自己起的),我们从去年10月的南京开始,鸡贼地关注着各种演出阵容。
刚刚过去的51上海草莓,我们一起疯狂地蹦了3天。
小林向我们安利他最新迷上的乐队——蛙池,那个有着台上台下风格完全是两个人的神秘女主唱的乐队。
还给我们展示他的战利品——一张合照。中场休息的时候,他在拥挤的人群里听到了一个耳熟的声音,走近一看居然是戴着鸭舌帽偷偷到台下看演出的女主唱。他悄悄走过去,请她与自己合了影。
小固抽烟的时候,遇到了同样偷偷跑道台下来的庞宽,还拉着他一起去抽烟。
小林说,我们大概与乐队冥冥中有某种磁场引力。
我想起羽果和谢晖,我想是的。
这个时候木马在台上唱“时代很潦草,不太关心了”,可是这个画着夸张的睫毛的男人,还是像个顽童一样,说他希望每个年轻人都能赚到钱,大家都可以开心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收获更多的快乐。我想起那个万能金句“惟愿世界和平”,在这样的氛围里,它们显得那么神圣而慎重,是说的人和听的人都希望它能成真的愿望。
仁科一边喝酒一边弹吉他,突然望着台下一众欢呼作乐的人群,大声说:“现在台下有6万个梦想!”大家开始欢呼,他又说“你们的梦想就是世界的梦想!”
我突然有点想哭,好像突然明白年轻人们为什么可以在这里放浪形骸,可以卸下作为别人眼中的“他”只单纯做自己。
他们只能在这里作为疯狂的、快乐的、不知所谓的、不懂事的、不听话的孩子,把自己的灵魂暂时拿出来放一放、晒一晒。
一旦走出这片草地,那些荒诞的政治玩笑,可笑的消费主义会变成巨蟒瞬间把他们侵吞入腹。
我又想起用了多年的签名:这个世界太危险,只有音乐最安全。
它随着虾米的停摆,成了真正的墓志铭。
然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后海退场,万青登台,上一秒还狂热躁动的人群,突然一下子安静下来。台上董亚千静静地弹起吉他,游吟诗人一般温柔的浪潮席卷而来,击中台下6万颗灵魂。
我听得见小固在身后的抽泣声,暌违十年,与万青重聚,应了那句话,物是人非。十年过去了,唱《十万嬉皮》的还是那个董亚千,可是十年前的小固,和十年后的小固,都不再是同一个小固。
他是一个多么善感又温柔的男孩呀,我调出豆瓣里十年前为他拍的照片。这才发现,原来我们都经历了各自的十年啊。
回去的路上,一眼望去,乌泱泱都是年轻人。我福至心灵地说了一句,他们就是我们的未来啊!海青笑了,说,我觉得太面了点儿,倒是你,比他们更像年轻人!
我因为这个夸赞笑得像朵花一样。
又想起我笑海青,在地铁上,拽着扶手都能睡着。小固大笑,说,海青这才是摇滚精神啊!
啊,是的,需要的时候一声令下随时随地冲向前,不需要的时候挥挥手倒下就睡,这才是摇滚精神呀!
其实我也不知道什么是摇滚,我只知道听着它们,被禁锢的心会被释放。
我也知道我为什么看起来“更像年轻人”,它们是我付出“不逊”的代价换来的“自由”,它让我在很多时候,更关注自己是否快乐。当然也会在更多时候,显得孤独。
这一届年轻人像老年人一样正在被宏大的叙事所遗忘,他们可能只有在摇滚的怒吼里找到一点点的自己。
五四刚过,我依然相信年轻的人,相信他们拥有一颗真诚的心,所以永远年轻,永远泪流满面。
这个时候,我又难免怀念起十年前,怀念卢小ann,怀念也曾经是青年的我,那个永远快乐飞扬的minami,她一定想不到,十年后的minami居然也会抑郁,也会被医生开阿戈美拉汀。
好在一切都已经过去,祝我们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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