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县城生活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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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球子是白镇最常见的蛇,大概率也是白镇周边方圆百里最常见的,但在白镇以外未必叫这个名字。
通体暗黑,不长不粗,普通到人们都说它无毒,但也没见谁被它咬过后不作处理。和另外两种常被提及的松花和野鸡脖子相比它显得实在太普通了,普通到给人一种连毒性都不配有的感觉。
松花听名字就是土著,据说有的个头很大。姥姥曾在自家后山被一条碗口粗的松花咬过,只是去医院还是诊所简单处理了一下。都说松花没毒,可能真的没毒。我一次也没见过松花,它们很少下山潜入镇里人家,不像土球子满哪都是。可能是因为松花数量少,或者土球子更蠢或胆子更大,我觉得应该是蠢,繁殖力旺盛的种群应该是蠢,又蠢又彪,虎了吧唧的,和胆大心细的魄力完全两回事。
我好像见过一回野鸡脖子,多年来我跟不同的人描述过几次那个场景。小时候我酷爱吹牛逼,至今也记不清那到底是我想象的场景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也许那只是条土球子,被我吹成了野鸡脖子,讲道理这种可能性挺大的,五成到六成吧。虽然那真是条野鸡脖子的可能性我刚刚复盘了一下,也是五成到六成。一件事情的两个相矛盾的可能性都占五成到六成是不科学到可笑的事情,但这两种可能真的不是各自只有最多五成的程度,都是介于五成到六成之间。我好像找到了个干死概率学的个例,这么说太偏颇,我根本不了解概率学,我甚至不了解概率。一件事情的所有可能性加起来应该是一百这种事情也许只是我的自以为是,哪怕这种事看起来巨鸡巴科学。
野鸡脖子是白镇毒物界的排面,大家都这么说,也很有可能是全镇人都在口耳相传地吹牛逼。很多人会觉得颜色越丰富出挑的这种阴戳戳的动物或植物毒性就越强,相比是否符合事实,这更符合很多人充满想象力和莫名自嗨的思考惯性——更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野鸡脖子蛇如其名,身上或头下七寸相当于人类脖子的地方,有鲜艳多彩如野鸡或野鸡脖子的皮肤颜色,应该是脖子颜色像野鸡的身体,而不是身体的颜色像野鸡的脖子,我见过野鸡,脖子上没啥特别鲜艳或花花绿绿的颜色。说回人们的想像力,在漫山遍野面色暗沉的土球子和有胸无脑、块儿大人傻的松花蛇的白镇,野鸡脖子长成这样都没有毒或毒性不大的话,无论如何都是说不过去的。我可以负责任地设想一个外地人如果在白镇几个本地人面前一直坚持自己“白镇的野鸡脖子就是色儿多点儿,根本没毒”的观点的话,他八成会挨揍。
我记忆中的那个场景是冬天,至少是秋末或春初,反正冷,空气凌厉到冻眼睛,闭上眼就能觉得暖和一点。我肏,这他妈肯定是秋末或春初了吧,冬天哪鸡巴有蛇啊,不得冬眠吗?难不成这真是我为了吹牛逼的想象吗?
我先另起一段说说天气吧,这也太鸡巴乱了。如果不是冬天的话,这段回忆倒还是成立的,九几年的冬天确实冷得比现在瓷实得多,连带着秋末春初。
那天是我家后院放柴火的仓房里,我抱柴火回屋架火,刚迈进门口,一条野鸡脖子梗着脖子立在柴火垛上看着我。我俩隔着两米远,它要是个土球子我都懒着搭理它。土球子平时都是整条趴地上懒洋洋地爬,遇到人最多爬得稍微快那么一点点,只在生气准备攻击的时候才梗着脖子支棱起来。
我看着它脖子上的几环艳彩有点蒙,都说野鸡脖子跑得飞快,遇到了千万不能被它们盯上,人根本跑不过它们。我甚至听不止一个人说过这鸡巴玩应甚至会跳,一蹦一蹦地撵人,这确实有点扯犊子了,但这形象看上去确实一副速度很快的样子,跟土球子差不多大小,却一点没有土逼们那种迟钝的感觉和气质。
我怔住没动,第一次看到这传说中的白镇排面有点新奇、激动,随即想到其剧毒和神速又觉得心慌、害怕。不能跑,人一跑,它就追,这个说法还挺像那么回事的,连街邻里中老年人常养的那种长毛哈巴狗都这个揍性。我强撑着一直没动,它也没动,四下无声,它转身钻进柴垛里,速度确实很快。应该是自此之后我更瞧不起土球子了。抱柴火或空手回到屋里,我说刚在仓房碰见野鸡脖子了,我爸听到它钻进了柴垛后,转头接着看他的电视。
蛇就是喜欢这种细长形状的能盘踞的东西,应该是能给它们带来很强的舒适或安全感。一根错综枝节的树杈是生擒蛇的最佳工具之一,它会自顾在那玩得很开心,随便你带它去哪里。蛇多了它们就喜欢互相缠在一起,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群P,但那不紧不慢裹在树枝上游窜的样子真的像自慰,很容易让人想到高潮时缠住男人身子、腰肢软糯的少女。
我高一的同桌家里也是县城周边乡镇的,他说他们小学还是初中的学校就在山脚。平时他们抓来土球子之类的小蛇,掐住脖子让它们张大嘴,送一段毛巾到嘴里后松手,蛇就会把毛巾死死咬住,然后按住蛇头把毛巾横着用力一拽,蛇牙就被拽掉了。这一条没牙的蛇能玩好几天,放胳膊上、身上缠转盘伏,很凉,夏天有消暑的作用,哪怕上课都不耽误。我这个同桌一副乡下老实人的憨厚面相,咋看都不像吹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