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国》之欲望
关于“欲望”这部分写尽了我这么多年的痛苦,谨以此记警示自己、启发自己——此记
苏格拉底:必要的欲望就是人生而不可或缺的那些欲望,凡是有利于人的欲望都可以称为必要欲望,因为我们对这些欲望的追求是出于天性,而不是其他什么。 哀地孟德:没错。苏格拉底:非必要欲望就是可有可无的那部分欲望,这些欲望对人没有好处,有时反而带来害处,如果一个人小时候能够稍加注意的话,这些欲望是可以戒除掉的。 年轻人的内心有两种欲望:一是必要欲望;一是非必要欲望。当后者受到外在事物的诱导后,这一欲望必然会被极大地激发,进而整个人的个性也发生了变化。 苏格拉底:等到少年的心灵像堡垒一样被攻破后,它里面一直以来的善德、真理、原则都已经消失殆尽,一切非必要欲望蜂拥群起,占领各个角落。 哀地孟德:这也是难以避免的。 苏格拉底:于是一切虚伪的、不好的恶习就会在他心中落地生根。 哀地孟德:没错。 苏格拉底:由此带来的结果是,少年在众目睽睽之下,重新回到追求非必要欲望的地方,与充满肉欲的人结为一伙。这时候,他就像国王闭门不纳谏一样,即使有亲朋好友的规劝,或老一辈人的谆谆教导,他都置若罔闻。因为这个时候,他内心的善性部分刚与非必要欲望展开过一场激烈的斗争,斗争的结果是后者取得了胜利,所以善性中的谦让被视为愚钝,并被逐出门外,节制被视为懦弱而被践踏。不仅如此,他还把节俭和有序的消费视为可耻的低贱之事,不值得一提,因此,善性中的所有美德如节制、谦让、节俭,都已被邪恶的欲望驱逐出去。 哀地孟德:确实。 苏格拉底:等到少年的心灵被这些不良的欲望占尽后,其他善的欲望也就被驱除干净了。这个时候,骄淫、放纵、奢侈、鲁莽等这些不良的恶习就会集于一处,以鲜花和歌声赞美它们,并且还给它们冠以美名,比如会把“骄淫”称为“学问”,把“放纵”称为“自由”,“奢侈”称为“大方”,把“鲁莽”称为“勇敢”,等等。因此,这个少年已经在无形中经历了人性的大变革,他的本性到此已经全部失去,从前他以执迷于必要和有利的欲望为光荣,现在他以追逐各种肉欲和一些无用的欲望为能事。哀地孟德:没错,他的性格确实是在无形中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苏格拉底:等到他的性格变了后,花在必要欲望和非必要欲望的金钱和时间将会一样多,假如他的善性很幸运地没有被消灭尽,并且等到他年事稍长,人生经历较丰富,少年意气用事时期过去后,或许那些被驱逐的善德会有重新回来的一天,但是即使如此,他也不能将恶的那部分尽数去掉, 这个时候,善之性与恶之性、必要欲望与非必要欲望会形成一种势均力敌的状态,而他则对此一视同仁,绝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哀地孟德:你说得没错。 苏格拉底:这个时候即使是良言相劝,苦口婆心,他也不会采纳任何意见。假设有人多次告诉他,欲望之中有善和恶的区分,善的那部分应当值得人们去尊重,但恶的那部分应当被抑制,他肯定会置若罔闻,说欲望没有善恶之分,并且还说,没有什么欲望是恶的。 哀地孟德:是的,他肯定会这样说的。 苏格拉底:所以,他的生活便是整天沉迷于各种各样的欲望中,并且会想使其都得以满足。有时候他沉迷于饮酒,醉心于唱歌;有时候他拼命地喝水,禁食减肥;有时候热衷于体育锻炼,但有时却又什么事也不闻不问。过了段时间,突然想到哲学,他就去研究哲学,突然又想到政治,他就在一些场合发表自己的一些政治见解,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如果他看到士兵,突然有了羡慕之情,他就会立即投身军队,但一旦想到做买卖,他又会立即离开军营,从事商业活动,所以他一生既没有原则,也没有秩序,因为在他看来,这就是理想中的快乐、幸福和自由。 哀地孟德:是的,他认为他所过的生活就是自由、平等的生活。 苏格拉底:所以他的生活方式非常复杂,集中了多数人的习性,他的人格就像我们刚才所讲的平民政治一样,具有多面性和复杂性。我们之前还说,各种政治制度的模型都能在这里找到影子,同样道理,各种各样的生活方式都能在他的这种人格上找到影子。
邪恶的欲望:即在理性和约束力最弱的时候活跃起来的那些欲望。这些欲望像野兽想要享受鲜肉一样,咆哮若狂,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这个时候,节制、谦逊等美德都被其所控制,一切罪恶都有可能发生,比如弑亲、乱伦等大恶都在这个时候毫无顾忌地发生,总之,此时的人会无恶不作。 但在人身心都健康的时候,心中只有高尚和纯洁的思想,理想或明辨力在这时候是绝对不会放弃自身的责任,任邪恶的欲望大肆猖獗。它会先让基本欲望得以满足,但不会使其过度,从而扰乱其他欲望,只要能够使这部分欲望在人研究事物的时候不来扰乱就可以了。人的基本欲望安顿好后,接着就是以修养的功夫抚平暴怒的性情,使这部分欲望无从施展。等到这两部分都得到安顿后,再振奋理性精神提升明辨力,那么人就可以亲近真理,远离非法的欲望了。 人往往在头脑不清醒或处于癫狂状态的时候,会认为自己不仅能够治理人,而且还能治理神,难道不是吗? 苏格拉底:在我看来,当一个人的灵魂被恋爱式的激情完全控制的时候,他就会铺张浪费,纵情声色,狂放不羁,其他一切欲望都会受其支配。 哀地孟德:这是必然的。 苏格拉底:这种欲望会日生夜长地生出许多欲望来,这就需要许多东西来满足它们,这是多么可怕的啊! 哀地孟德:是啊! 苏格拉底:即使他很富有,也很快会挥霍一空。 哀地孟德:然后就是抵押自己的财产和借贷了。 哀地孟德:这是势所必然的。 苏格拉底:等到他所有财产都花光了,而他心中的那些欲望却像嗷嗷待哺的雏鸟,哀鸣求食。他在激情和其他欲望的刺激下,难道不会像发了疯似的做出难以想象的举动吗?难道他不会睁大眼睛看哪些人可以欺负,哪些人的财产可以抢夺吗? 哀地孟德:这也是势所必然的。 苏格拉底:总之一句话,他需要的是金钱,否则他就难以避免痛苦的折磨。 哀地孟德:是的 苏格拉底:在欲望一天比一天多的情况下,新增的欲望肯定比旧有的欲望要强烈,甚至可以取而代之,因此,虽然是个晚辈,他的财产也比他父母的多,但是他消耗却更快,等到他消耗完了自己的财产后,必定会去夺取他父母的那部分。 苏格拉底:这样的人刚开始抢夺父母的财产,等到都花完后,他心中的各种邪恶欲望则如雏鸟发出哀鸣,乞求喂养,接着他就不得不开始盗窃他人的财物了。他或者会在夜里盗窃,或者会抢劫路人,或者会盗取神庙中的财物。此时他小时候的善德与明辨是非、分辨善恶的能力都已经被邪恶的欲望所控制,而这些邪恶的欲望拥这些邪恶的欲望拥戴的不是理性而是恋爱式的激情,它自命为其他欲望的保护者,不容许其他异端进入。当他生活在平民政治下时,他尚且能够听从父亲的教训,服从法律,他的这些邪恶欲望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或在善德非常薄弱的时候,才会偶尔出现,但是现在在被恋爱式的激情完全控制后,竟然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将梦中的邪恶欲望变成现实。这大概是因为,他的整个灵魂被恋爱式的激情所主宰后,事事都会听从它的指挥,其余一切邪恶欲望也会在此时过来附和,于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其情形就像国家被僭主所统治一样,因为僭主暴君也是依靠罪大恶极的行为来维护自己的地位以及他的附和者的。他的这些邪恶欲望一部分来自外部,受邪恶之人的影响和激发,一部分来自内部,是他天性中所具有的。这不就是他现实的生活状态吗? 哀地孟德: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