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菌不知晦朔
有一部很有名的无声电影,影片第一个镜头是许多只羊争先恐后的挤出羊圈,随后紧接着切换成上班时无数工人从地铁涌出跑向工厂的场景,人群如羊群。


这部电影是上映于1936年的《摩登时代》,卓别林的最后一部默片,电影开头写道,“摩登时代:一个描述工业时代的故事,描述了个人企业与人类追求幸福间的冲突。”
在这部影片中,卓别林扮演的工人夏尔洛负责拧螺丝钉,是流水线作业的一环。每天重复着两手攥紧螺丝刀,手臂向内夹紧,手腕同时向内旋转的动作,繁重的工作压得他喘不过气,拧钉子拧到疯魔,看到别人衣服上的纽扣要拧,把别人的鼻子当做螺丝钉来拧,跟不上传送带的速度也要钻到机器里,如同被机器操控的羊。
尽管屡遭不幸,甚至被无辜关进监狱,但幸运的是,他遇到了女主角,一个人刚刚出狱,另一个人从小漂泊流浪,无家可归的两个人找到了水边的一座破旧的木屋作为住所,视之他们的天堂。影片最后,夏尔洛和漂亮的女主角再次走在逃亡的路上,但是这一章的标题是“黎明”。
2018年8月一个普通的夏日夜晚,一个叫做理查德·罗素(Richard Russell)的年轻人,在没有飞机驾驶执照、也没有接受过任何飞行训练的情况下开走了机场停机坪上的一架客机,靠着在模拟航空游戏里学到的有限操作,他驾驶着飞机做出了一连串惊险的动作,地面上的人们在惊呼中拍下了视频。当时天空的景色很美。

理查德·罗素在西雅图机场做地勤工作,每天工作内容是把旅客托运的行李一件一件搬上飞机。在他放在自己博客上的一段视频里,他抱怨说以前从来没想过会从事这样枯燥而且环境恶劣的工作。但在视频结尾他话锋一转,开心地说,这份工作的好处是可以有机会享受航空公司的福利到处旅行。(来源于公众号“假装在纽约”)
在塔台工作人员与他的对话中,他说自己是已经坏掉的人,想去看看那条鲸鱼——一条背着幼崽尸体在海中游荡了1600公里、悼念了17天才放手的逆戟鲸。塔台的人多次告诉他降落的地点,引导他降落,他坠机前最后说:“我不知道该怎么降落,其实我本来没打算降落。”,飞行75分钟后坠机身亡。他没有再看到第二天的黎明。
是不是生存本身就与幸福相矛盾?想要快乐幸福就无法生存或者体面生活,想要体面生活注定要牺牲幸福。
机器时代生活的人们获得了许多便利,机械延伸了人类,人类似乎也变成了机械的一部分。信息时代,我们肥宅在家中了解世界,无尽的远方是什么样子、无穷的人们发生了什么,足不出户就可以了解。别人变成信息进入我们的世界,我们亦然。
这个时代如此繁华,却有许多人依然不快乐。焦虑与压力如影随形,挥之不去。你看社交媒体上跳楼的产妇、自杀的医生;吃的、用的、呼吸的统统都有害;幼无所倚,老无所依(敲出这些字都要让我喘不过气了)……
我们被淹没在信息的繁华里,被肢解又重构,也许早已失去内核。
农业时代生活的古人,可以在独酌无相亲时,对影成三人;在身处陋室时,自视惟吾德馨;怀才不遇时,一曲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不过这可能只是诗歌美化后的幻影,古人并不觉得自己快乐。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黎明也许永远都不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