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卷一百 季布栾布列传第四十

季布和栾布都不是一开始就跟随刘邦的，而是刘邦楚汉相争赢了之后收服的能人。季布原是楚国人；栾布则原来是梁国人，是梁王彭越的早年的朋友。

季布原来在项籍手下带兵，战斗中几次让汉王困窘难堪，可见是个干将。汉王在灭了项羽之后悬赏千金捕猎季布，对之前的窘境是耿耿于怀啊。庆幸的是季布躲在濮阳周氏家里，为救季布一命，周家把季布扮成奴隶送到山东朱家藏匿。朱家也算胸中有丘壑的人家，与汝阴侯腾公一番话：“臣各为其主用，季布为项籍用，职耳。项氏臣可尽诛耶？今上始得天下，独以己之私怨求一人，何示天下之不广也！且以季布之贤而汉求之急如此，此不北走胡即南走越耳。夫忌壮士以资敌国......”真心大实话啊。腾公又将话传给了汉王，季布因此得以赦免，还被汉王召见，拜为郎中。孝惠帝的时候，季布一针见血驳斥樊哙对匈奴的热血冲动和“面谀”，对匈奴的情况，汉朝应休养生息的情势还是看得很明白的。孝文帝时，季布又因为各种好坏传言被召见，因而教育了孝文帝一番，“上默然惭”。可见季布身处汉朝政治旋涡之中还是很清醒的。太史公还讲了关于楚人曹丘生和季布的故事。季布先是不齿曹丘生“招权顾金钱”，还写信给窦长君让他不要跟曹丘生这样“非长者”的人走动，后来见了曹丘生，曹言明这系列的操作是为了给季布扬名，“季布乃大说，引入，留数月，为上客，厚送之。”果然是好话人人爱听啊，季布也不例外。

季布有个弟弟叫季心，当年，“季心以用，布以诺，著闻关中。”季布的舅舅丁公，也跟季布一样曾经追打高祖逼得高祖手忙脚乱，后来虽然放过了汉王，最终却没有季布的好运气遇到濮阳周氏和山东朱家的帮忙说项，被高祖以“为臣不忠”的名义斩了。

栾布和梁王彭越相交于微时，后来彭越“去之巨野为盗”上了梁山泊，栾布则“为奴于燕”。再然后栾布做了燕的将军，汉军打燕的时候俘虏了栾布，“梁王彭越闻之，乃言上，请赎布以为梁大夫。”年轻时候的情谊，还是很靠谱的呀。后来汉王征召彭越的军队，彭越称病不出，汉王“责以谋反”，一顶大帽子盖下来，夷了三族。还将彭越枭首挂洛阳城，不许收敛祭拜。栾布当时出使齐国，回来之后，“奏事彭越头下，祠而哭之”，在彭越的头底下汇报出使齐国的事情，哭祭彭越。于是被官兵抓去见汉王，汉王骂了一轮，要煮了栾布。栾布“愿一言而死”，斥汉王将彭越“以苛小案诛灭之，臣恐功臣人人自危也。”完了从容就烹。汉王因而赦免了栾布，“拜为都尉”。耿直的情深义重的栾布啊。

太史公谅解季布的能屈能伸，“为人奴而不死”，“受辱而不羞，欲有所用其未足也”；又赞栾布是“趣汤如归”的烈士，一边说“婢妾贱人感慨而自杀，非能勇也”，只是没有办法，看不到将来的计划而死。怀有希望期待的时候，当然在困境之下犹想各种挣扎求生，能苟活，谁想要死呀。然而自杀也需要很大的勇气的，不是是人人都能当勇者，成勇士的好吧。所以，那些看不到将来的“婢妾贱人感慨而自杀者”，不是因为人的低贱，而是希望破灭无复以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