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是一种方法
在网上看到不少人对《把自己作为方法》这本书的负面评价,着实是对自己好好反思了一把。我是不是真的不具备批判精神?是不是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也不管是对是错?要这么说吧……好像也不完全是这样,可是……算了,总之,开卷有益。
笼统一点来看,关于项飙说的很多话,包含他的研究、那些有关民族的,乡绅的等等等等,我根本就是一知半解,有的时候一大段看完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看懂了什么。但是这并没有让我对项飙产生反感,反而他的很多观点都认同,原因思来想去,可能有这几个方面。
首先是他的智慧。没错,就是智慧,我这种凡夫俗子没有的智慧。且不说智力这方面的优秀,他的学历和经历就足以证明了,仅仅是他对周围环境和事物的洞察力,就是普通人没有的。对自己生活过的环境,小到一个乡村,大到一个国家,他都能总结概括,而且是有深度的概括。他总是举一些很小的事情作为例子,然后从这个小事情伸出触须,开始向四周延展,与更广阔的东西产生联系,最终形成一个网络。
这本书的书名,把自己作为方法,有些人说看完了之后也不知道什么叫把自己作为方法。我的理解是,从自己看到的,经历的事情出发,思考与周围人和社会之间产生的联系,然后总结出属于自己的一套方法网络,能够在这个复杂社会里自洽的方法。重点是产生联系,然后是自洽。
书中的理论是,现在的年轻人个体性太强,以至于他们的世界容不下对他人的感知,他人只能是对于自我的一种工具。如果是这样,那就没办法伸出触须,没办法与周围产生联系,从而看出自身的渺小,得出不那么狭隘的结论。
接着是自洽,自洽就是不焦虑。项飙认为,焦虑是觉得自己所处的地方不对,和自己认为的有差距,而焦虑的原因就是对今天没有清晰的认知。解决方法是对自己身边做细致的观察,然后得出 “真” 的理论。其实这里,项飙也说这是一个很深的问题,没有特别的展开来讲。总之就是要对自己的经历诚实,对经验诚实,最后这些 “诚” 和“实” 的东西就会被留下来,形成一个独属于自己的网络。
书中其实对 ‘将自己作为方法’ 这部分的叙述是比较散的,我也是看了两遍才终于将这些拼凑起来,有了自己的一份理解。
谈话中,项飙几次提出了对边缘和中心的理解,因为中国人有很强的中心情节,觉得边缘的生活不值得过,造成极大的焦虑。而解决这种焦虑的方法就是形成自己的小世界,过好自己位于边缘的生活,让边缘的生活变得有趣。举的例子是新加坡,新加坡就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边缘”,化边缘为动力,时刻观察着全球的局势,让自己成为一个中介国家,成功使自己嵌入这个世界。不在世界中心,生活一样可以有意义。
是啊,不在北上广深,生活一样都是意义。
说到焦虑,忽然想起来上次一起吃饭的朋友,是上市互联网公司的高管,在别人眼里已经是顺风顺水,吃饭谈笑间说的却全是焦虑。上班太忙,没有时间陪孩子;工作没有什么新意,整个行业都在内卷,转行却不甘心放弃这么多年的经验。
我认为解决这种焦虑有两种方法,一种是认清现实,如果不愿意放弃优渥的待遇,就要面对你可能要忙于工作,没有更多时间陪伴家庭的事实。还有一种就是对自己足够诚实,剥去那些虚伪的部分,如果自己想待的地方和实际所处的位置有差距,那就去想待的地方,不愿意?去不了?那不愿意放下的到底是什么?自己其实真正在乎的,就是这不愿意放下的吧?
这两种方法其实归根结底是一种方法,就是认清自己,并且勇于改变。
除了项飙的智慧之外,让我佩服的还有他的客观。这种客观不止是对待可以抽身之外去看待的事情,还包含自己。他清楚认识到自己所处的位置,还有自己的不足,并且足够坦诚,这种坦诚就非常可爱。
网上有人抨击这种坦诚,认为项飙说的东西含混不清,没有结论。这种观点不能说错,毕竟每个人对这本书都有自己的理解,但我的理解是,项飙其实是完全可以说的不这么具体的,他完全可以再理论一些,但是他没有。作者的序言里也说到了,这本书的对话精神就是不需要理论框架和参考资料,直接从生活经验中抽出历史认识。这种将理论知识融入进自己的生活,再进行归纳总结,最终能口述出来的,都是自己完全理解,吃透嚼透的东西。
书里还有一个地方我印象比较深,是关于 “理解” 这个词的。项飙认为,理解非常自然,但是我们常常有意无意地拒绝理解,重要的是我们怎样不去拒绝理解。陌生人身上发生的事,我们很容易能理解,但是我们常常不理解身边亲密的人身上发生的事。因为我们的位置关系,可能会牵扯到财产,社会地位,别人的看法,所以我们拒绝理解。
我认为,很多时候,这种拒绝理解都是无意中产生的。比如对待父母,理解让自己变得非常痛苦,所以就出于本能的不去理解。
最后,项飙还有一个观点,我持保留意见。他认为,高水平的大锅饭比较好,比如大学里老师都拿一样的工资,虽然有一部分人不工作,但在这个生态系统下,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能力。有人教学好,有人聊天好,没有竞争压力了,大家独特的才华才会被体现出来。
这确实是一个美好的愿望,但这里面就牵扯一个问题,多高水平的大锅饭才是高?这不仅仅依赖制度,还依赖个体的受教育程度。不过,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这个美好的愿望可以在部分体制内实现,也说不定呢。
这个世界上还存在这么一种可能,问题可以一点一点辨析清楚,工作可以一点一点循序完成,狭窄的自我会一点一点舒展,在看似封闭的世界结构中,真正的改变就这样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