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尽欢《肉与骨的先知》（八十）| 长篇科幻连载

前情提要

一直被大家视作恶龙的A集团，终于正式登场了，活体牛肉上市，开始在卖肉的同时推崇一种“食肉者们想要的生活”……天下兴亡，肉食者谋之。而北浮游也开始行动了，他邀请星宿海，一起肢解A集团。

本文首发于未来事务管理局“不存在科幻”（non-exist-SF）公众号

康尽欢|科幻作家，代表作品《脑内小说俱乐部》等。资深媒体人，历年来为《时尚芭莎》《新周刊》《GQ》等刊物撰文超百万字，有多部出版著作。

肉与骨的先知

八十 煮豆燃豆萁

全文约4100字，预计阅读时间8分钟

冷静，一定要冷静。

每当南溺水听到愚蠢的建议的时候，她都会在心底这样对自己说。因为，够资格和自己说建议的人，往往都是自己不想伤害的人。

生物系的学生，矿业系的学生，化学系的学生，很多专业出身的人，都是有太多伤人不留痕迹的办法的人。南溺水大学时代，就轻松让一个一直骚扰自己的师兄，一个所谓的学生会干部，不知不觉就染上了皮肤病……后来，第三自习室的女巫就成了她大学后两年的外号。

西门楣向她建议这件事，在南溺水看来，就是个有钱烧的愚蠢案例。

“不了，我对投资没有兴趣，因为要和前公司赎买实验室和一些专利的使用权，我真的没有什么闲钱了，我现在可是负债状态，准确来说，六龙里除了车进三，都是负债状态。”南溺水考虑了一下，怎样不伤害西门楣的自尊的前提下，拒绝这个建议。

“我知道你一定是以为我被骗了，我跟你说，我可是个为了钱，不惜和朋友说谎的人，我怎么会拿自己的钱做无谓的冒险，因为，这次的阵容真的很强大。详细的，我那个朋友没有都和我说，他说，我知道得少点，计划比较安全。有一点，他和我透露了，那就是，很多奢侈品品牌的资金都投进来了，他们早就看A集团不顺眼了。”

“等一等，这事和A集团有什么关系？”南溺水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这个投资项目，就是分拆A集团啊，虽然知道实情的人很少，基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才知道。因为，这件事肯定是要绝对保密的……”西门楣说得很真诚，又用话术在夸南溺水是个有头有脸的人。

“你能详细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南溺水觉得这件事有点诡异，幕后主事是专门派西门楣来和自己说这件事的吗？

“详细的，等王巧合他和你说吧，现在，计划的执行人之一，应该就在和王巧合还有白守时谈这件事。但是，他也知道，无中生肉有限公司里面，真正在大方向上能拍板定论的人是你。所以，他让我提前和你说起这件事，详细的理论，我不用去硬背，只要告诉你，他们计划通过更改吹牛美味的股权结构，来让吹牛美味脱离A集团的管理完成一场商业政变。他说，你是聪明人，从这句话上，你自己就会去理解，这个计划到底意味着什么。”西门楣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任务，长出了一口气，“现在，我可以开心地吃小蛋糕了。”

“准确来说，我们桌上的都是饼干，就是没有蛋糕。”南溺水轻轻嘲讽了一下西门楣，表示友好。因为，此刻开始，她知道自己没法安心享受这份下午茶了。

她大概明白了，有一个怎样的幕后计划在运行，这个计划可能需要无中生肉有限公司做什么。

只是，她想不明白的是，幕后推动这件事的到底是谁？要完成这个计划，需要的真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要整合吹牛美味身后复杂的股权结构，从A集团的层层控股结构中，把吹牛美味的控股权挖出来。没有几个社会关系背景深厚的大集体做背景，是做不到的。

二

王巧合和南溺水想的一样，当北浮游说出让无中生肉有限公司投降，被吹牛美味并购的时候，王巧合就在猜测，这背后到底是什么样的大集体在运作这件事？

如果北浮游其实是A集团的刺客，用一个听起来诡异的计划，骗他们入瓮，让吹牛美味轻易完成一场并购，那这个计划未免太简单和无耻了。

而如果这个计划是真的，要利用无中生肉被并购这件事来搞事情，计划又过于简单了。吹牛美味的发展计划中，是早已把高肉纤维列入并购计划中的，股权稀释这件事，他们早就应该有应对方案。

北浮游看王巧合没有马上回答，当然知道王巧合在犹豫什么，“说实话，最初在想到这个计划的时候，我也觉得不大可能。但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微妙，这些年来，A集团连横合纵，总是能拉一批利益集团打击另一批利益集团，再一点点蚕食自己的合作者，虽然一直招人讨厌，但是，反对他的人却也很少有站到一起的机会，因为经济领域总体来说，还是很宽广的，资本金们总是有其他规避风险的投资领域，还有赚钱的机会，谁也不想轻易开战。但是，这一次，是个人就能看出来，A集团要控制全球的肉食市场了，从吹牛美味起步，而且打得很漂亮，之后，他的发展轨迹，大家都可以预测出来了。把这个模式一个个国家复制，通过这种活体肉技术的优势，和其他大型养殖场合作……最终，让全世界的人，只能吃A集团出产的肉，也许，不过只需要二十年就够了。”说到这里，北浮游停了下来，看着王巧合，“你一直觉得这场人造肉大战，是你们在孤军奋战对抗A集团，最多还有一个南方组织，是在等着坐收渔利。你是不是忽略了这个战场上还有其他势力？”

北浮游这么一点拨，王巧合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界真是太渺小了，自己都能想到A集团这一次的野心之大，是要统合全球肉类市场。

那么，那些原本就在做肉类养殖的财团，怎么会坐视不管？今天，A集团如果干掉了其他人造肉品牌，明天，就要收购所有真正的肉类养殖集团了。

“你是说，各种肉类养殖品牌，粮食集团，甚至某些国字头的集团，都要参加拆分A集团的计划！”王巧合忽然觉得赢面大多了，也就是从不可能变成可以试试了。

“没错，这次的名单很长，首先，是全球肉奶养殖联盟，其中，包括这次与A集团合作，作为吹牛美味大股东之一的A大陆的女王集团。没想到吧，这一次，是妥妥的敌在本能寺啊！”看出王巧合心动了，北浮游才开始陆续出牌了。

三 帝国的诞生和毁灭

很多时候，我们看待一个强权的角度，都是我们的屁股决定的。只有这一次，那么多冷漠薄情的大佬准备联合起来，拆解A集团，是我们的胃口决定的。

这一次的拆台行动，最直接想要动手的就是全球肉奶养殖联盟，以北美洲的畜牧业产业联合体和日本的农协为双头话事人，能短期调动几千个亿的资金，他们一直都在努力对抗大瘟疫，期待回复肉类养殖产业的复兴，对于他们来说，人造肉是个肉类市场的补充产品，他们并不反对，但是，如果A集团这个势头发展下去，那就是肉类产业的末日了。所以，他们早就开始布局行动了。

他们会支持A集团的活体肉技术，但是，绝对不会默认一个单独的集团独占这种技术，他们拆解A集团的目标，就是要让活体肉的技术失去垄断权，让联盟内部的那些肉农们像买化肥一样，可以随意使用这种技术，让各品种的肉类产出生物都能使用这种技术，实现技术平等的有效竞争。

另外，全球的三个奢侈品品牌集团，也偷偷加入了这个行动中，提供一些社会关系的支持，不是他们不肯出钱，而是肉奶养殖联盟根本不缺钱，但是，他们的社会关系主要在日美的政客团体，不足以对远方的A集团基本盘产生影响。

奢侈品集团为何讨厌A集团？A集团推动的网购行为，变相在让很多奢侈品品牌贬值，而且，在他们的平台上开店，也要被迫接受很多压榨性条款。虽然对于大多数消费者来说，这一次是A集团为消费者谋福利了，但是，讨伐魔王的队伍里面，也是有其他反派参与其中的。

小商品产业联合体，程序员公益基金，现在为止，有九个大集团都参与其中了，而且，为了保密，还有一些利益相关的集团，我们并没有去联系。我们现在的理论就足够尝试这一计划了。

A集团的狂妄不仅在于对竞争对手和友商，其内部管理，也分派系和山头，而且，在投资上，也是非常自信的。

所以，吹牛美味的股权结构其实非常复杂，A集团虽然有能力直接高比例投资并持股，但是，那样的收益效果不是最优选。所以，A集团是用复合结构控股的模式来控制吹牛美味。其中，一些持股比例是在A集团旗下的几个层级不同归属的风投资金手上，是为了做股市变现而准备的。这样做的效果，是方便在吹牛美味快速升值后，由风投部门抛出股票套现，而不会产生A集团直接减持的效果。同时，自己投资的项目产生的价值增值，也会让A集团风投部门的业绩报表更加好看，整体的股价增值，是循环计算利润的，而不单单是吹牛美味的股价升值。

然而，越是复杂的股权结构，看似分散了风险性，但是，也给了真的肯下血本的人操作的机会。

现在的情况是，吹牛美味掌门人的个人持股，女王集团的持股，还有几个倒戈投资人，还有一些已经和A集团旗下集团谈好了购买股票协议的我方阵营的分散代理人。加上你们即将进行的交换持股，来稀释A集团的直接持股。

我们不但能完成控股需要的百分之三十四的比例，甚至有望达到相对控股的百分之五十一，达到让吹牛美味脱离A集团的权力，进而完成百分之六十七的绝对控股。

四

听完北浮游的讲解，王巧合与白守时互相看了看，在彼此的眼神里都看到了自愧不如。

王巧合心想，说到底，我们还是小商小贩的思维啊……在这一场所谓的人造肉品类对抗中，那些看似不在这个市场序列的大佬们，可是想得真多啊。

“这算是MBO吧？”白守时确认了一下。

“不完全是，因为并没有收购过程，而是一种忽然的政变，一夜之间，一批股东提起一致行动人协议，从而完成对公司控制权比例改变。不需要做市场公告，完全是公司内部的政变。证监会是不用插手的，我们对这些风险和法规都是计算过的，所以，才挑吹牛美味来下手，因为，现在是公司的融资期，是最好上下其手的时机，A集团对吹牛美味的控制力最弱。”

“好吧，我承认这个计划有可行的可能。但是，你没有完全回答我的问题，我们的好处是什么，退出机制是什么？就算你们通过这次商业政变，完成了吹牛美味的独立，甚至引发A集团的内部拆解，对于我们来说，有什么好处。结果，还不是我们被吹牛美味收购了？”王巧合可不是个热血上头，就会放弃自己的利益的人。

“我就知道你会谈起这个，完成吹牛美味的独立后，我们可以和无中生肉再次分拆，甚至输送一些利益给你们作为回报。而且，我们预先讨论了这件事。我们会承诺，签订商业竞争协议，二十年内，吹牛美味不会向下兼容肉类产品的中段消费市场。”北浮游此刻心底充满了“这事儿能成”的信心。

然而，王巧合从来不是一个让对手轻易开心的商人。

“您就别跟我玩文字游戏了，吹牛美味不会向下兼容肉类产品的中段消费市场，但是肉奶联盟的诉求，可是要拿到活体肉技术的公开使用权限啊，那就意味着和你们有同样技术标准的大量杂牌活体牛肉，会涌入市场，冲击中段市场，和我们竞争啊。”王巧合对这些小细节考虑的很清楚。“所以，在目前这个条件下，我拒绝你们的提议。希望你们能开个更好的价钱给我们。我知道，这次放倒A集团，对于整个社会的商业生态很重要，但是，那并不意味着人造肉的品类之争会结束，我们之间的竞争还在继续，我也不信我们不能坚持下去。”

王巧合的这个决定，不但出乎北浮游的预料，也让白守时完全没想到，他原本意味王巧合肯定要抓住这个机会，放倒A集团。

却没有想到这个死爱钱的家伙，竟然在这个时候还讨价还价！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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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康尽欢

题图 | 游戏《半衰期》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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