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楼

有一些征兆。切近那栋低矮的小楼四周，前一天围起了施工的护栏。像男孩爱玩儿的工程玩具一下子放大许多倍。转天再路过时，挖掘机已经发挥出最大威力，只剩残垣断壁。

一切都是静止的，没有声音，没有飞扬的尘土，废墟静静停在原地。

我犹豫着要不要将这一切告诉男孩。他常常路过小楼的拐角。它坐落在一个院子里，而院子将这里和熙攘的大街隔绝，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喧嚣瞬息消失不见。

小楼的外墙刷成白色，有的地方残破，剥落出砖头红。外面的窗棂是蓝色。窗户内部装着铁栅栏。没有碎裂的玻璃污迹斑斑。我曾经好奇想窥探里面有什么，留下什么曾经的痕迹，但不得要领，终究没有一探究竟。

一只黑黄相间的花猫常常卧在窗台上。夏天慵懒地摊开身体。冬天蜷缩成一团，四肢隐形，像一个怕冷的椭圆球。

每次路过，一拐角，才能发现它是不是趴在窗台上。如果它在，我经过时，它有时将眯成一条线的眼睛稍稍睁开，有时一动不动，旁若无人。

一次， 男孩走到猫的面前。它轻盈地从窗台上一跃而下，与男孩静静对视。

我一直相信，小小的孩子和小动物天生有一种共通。有时孩子就像是一只小兽，样子小小的，他们的野性与温柔不加掩饰，出自天然。

男孩也蹲下，猫围着他慢慢踱步。他们表现出一种默契。

直到离开，回头看，猫还一直望向我们。

男孩心心念念惦记着小猫。转天晚上说：“我想小喵了。”还模仿小猫前爪的动作，小猫张大嘴发出“喵”的声音。

旁边的高楼即将投入使用。外墙灯柱闪耀，不断变换颜色。男孩突然说：“那不是你喜欢的颜色吗？”

我一看，是闪动着军绿色。他喜欢我穿绿色的长裙。在幼儿园，一次老师让小朋友选择最喜欢的颜色共同完成一幅画，他选择的也是绿色。

在施工护栏即将围起的前一天，黑夜中，我看到一只猫跳上小楼旁的树干，又攀上楼顶，隐没在另一边。

它的影子投下了虎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