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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给几岁的你（老姐想对弟弟说的话）

战士韩Choco 2021-03-14 21:57:03

小恶魔：

你好！

这是身为姐姐的我写给你的第一封信，我上六年级了，你上一年级了，从这学期起，我不光是你的姐姐，也是你的学姐，所以你不能再直接叫我的名字。但我也不习惯你改口叫我“姐姐”，等我先想一想吧，暂且允许你叫我的小名“西瓜头”。

你还没出生，我就把你的消息通告了所有人，妈妈说要生个弟弟陪我玩，当天起，我见到一个人就炫耀“我妈说了，要生个弟弟给我玩”。不到三天，学校里的老师同学、街道里的亲戚邻居都知道了你的存在，不到一周，计生办也知道了你的超额，接到居委会电话的那天，妈妈没去上班，在家哭了一上午。我问妈妈为什么哭，妈妈说大家不允许弟弟生下来，弟弟没了，没人陪我玩了，我也抱着妈妈哭。到了中午，出差的爸爸赶回家，告诉我们下午会有叔叔阿姨来家里检查，我只要装傻，叔叔阿姨就会允许妈妈把你生下来。

那是我玩得最开心的一个下午，水池里打滚、给自己画猫脸手表，爸爸妈妈都没有阻止我。后来有几个叔叔阿姨到家里来，叔叔穿着白衬衫，阿姨穿着高跟鞋，大家严肃地坐在客厅里，我不敢胡闹了，背对着他们看电视里的《西游记》。正看到悟空被关进炼丹炉里，一个阿姨过来问我“你几岁了小朋友”。我心慌起来，望着墙壁不敢开口，看到端水果进来的爸爸做了个鬼脸，想起他让我模仿悟空大闹天宫。我跳起来，冲到卧室拿出金箍棒，一边甩棍子一边大喊“哪里跑妖怪”，追着那个阿姨满屋跑，阿姨躲开了，我又挥着棒子追打另一个叔叔。打翻了茶杯，打掉了香蕉，直到爸爸把我关进卧室，我才停止了追跑，按照爸爸的要求继续叫喊。

叔叔阿姨走了，当天晚上，爸爸带我和妈妈去吃炸鸡翅，告诉我再演几次，妈妈就能把弟弟生下来了，演得好就带我吃好吃的。我很开心，为了你，我还可以多吃几次炸鸡翅，但我也没有独自享受，每次我都叫爸爸装几个起来，等你出来了，一睁眼就会有一堆炸鸡翅。爸爸说你可能不喜欢吃，等你来了再看你喜欢什么，我把鸡翅塞到妈妈嘴里，我用耳朵贴妈妈的肚子，小声地问你喜欢吃吗。我没有听见你答应，你不喜欢炸鸡翅，我只能一个人享受爸爸点的所有好吃的。

之后又有叔叔阿姨来家里，我演了还珠格格练轻功，在那些叔叔身上窜来窜去，演了葫芦娃里的水娃，对着上门的阿姨喷漱口水，最后计生办确定我是个智障，妈妈可以生弟弟了。他们都不欢迎你，但我用我的法力打走了那些妖魔鬼怪，所以你要感谢我这个姐姐，没有我的装疯卖傻，哪来你背着小书包上学的快乐。

妈妈的肚子越来越大，来看望的亲戚越来越多，他们都不再给我买衣服漫画，而是给还未出来的你买连体衣小玩具，连姐姐哥哥来了，也不再拉我抱我，转而隔着妈妈肚子，抢着和你说话。我开始担心，你还没出来就已经那么招人喜欢，你要真出来了，大家就更不会给我买东西和我说话了。每次亲戚一来，我就跑去院里和小黑玩，心里想着以后我不和你玩，我和小黑玩。可是晚上躺在妈妈旁边，我又忍不住贴着妈妈的肚子，想听听你在里面干什么，想你快点出来陪我玩。

有一次妈妈生了很大的火，我在邻居家玩时，隔壁的阿姨逗我说等你出生了，妈妈就不喜欢我了，我很生气，回家拿着皮带给妈妈系上，扣得紧紧的，哭着说不要弟弟了不要你出来了。妈妈抱着我，亲了我很久，我才说为什么不想要弟弟。妈妈一下就火了，提了瓶爸爸的啤酒冲去邻居家。我吓得赶紧叫外婆，外婆拉着我跟过去。啤酒瓶碎了，一片一片地落在桌上和地上，妈妈破口大骂，我被吓坏了，那个邻居家的阿姨见到我，突然指着我大喊“那么有本事你还是生个女孩，非得超生才生得出男孩”。妈妈不叫了，邻居家也不说话了，几秒后，邻居家的叔叔打了阿姨脑袋一巴掌，“啪”一声响，屋里陷入僵局。妈妈正要开口，我像被那巴掌拍醒了，跑过去牵着妈妈，大喊“妈妈想要女孩才生了我，妈妈现在想要男孩就有了弟弟，妈妈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关你们屁事”。说完，我拉着妈妈回家。

当天晚上，外婆做了糖醋排骨，只会打麻将的外婆居然做了我最爱的糖醋排骨，外婆说这是奖励我的，奖励我对妈妈的理解对弟弟的喜欢。哎，小恶魔，你还没出生，就已经搞得我伤心一阵开心一阵。

你出生时，奶奶来了，我只见过几次的奶奶来了，妈妈说以后奶奶和我住一屋。我和奶奶一起看着保温箱里的你，周围有很多和你一样的宝宝，奶奶说婴儿太多，怕有人来调包，所以我和奶奶轮流看守，一职盯着你在保温箱里的小脸，像是一朵未开放的菊花。

你被呛到羊水了，有个老护士说智力可能会受影响，妈妈在病床上哭，我望着保温箱里的你也在哭，边哭边想，弟弟你不要怕，就算你是个智障，我们也不会把你丢了，我会像对小黑一样好好对你。想着想着，我的弟弟脑袋居然有问题，我就哭得更大声了。有个医生看到我哭，问我怎么了，我说我弟弟被呛到羊水了是个智障，那个医生一下笑出来，问我谁说的，我说护士说的。医生拉着我回妈妈病房，告诉我们你不是智障，只是有点气管炎，两周没事就可以回家了。妈妈很高兴，叫我回去后收拾玩具，等她和弟弟出院，我就可以和弟弟玩了。哎，每次你和我抢玩具，我都在想，当初要是羊水把你呛成智障就好了。

等你回家后，你成了我最大的玩具，给你套衣服，开裆连体服、公主裙、爸爸的大背心，一件一件给你换上，你兴奋地咿咿呀呀叫。用妈妈的口红给你涂上香肠嘴，眉笔给你画成大粗眉，你张圆了嘴流口水，像是动画片里的蜡笔小新。你最喜欢穿老虎连体服，给你穿上后，抱你走到镜子前，你看着自己笑，还晃动着脑袋要求盖上老虎帽子。你最讨厌穿奶奶给你做的尿布，塞在你的开裆裤里，穿上时哭个不停，脱下时也哭个不停，院子里挂满了你的尿布，所以院子里总是一股屎尿味，那时我给你取的外号叫“臭臭屁”。

你会走路后，成了家里的一只土拨鼠，钻来钻去，滚来滚去，瓶瓶罐罐都被你摔了个遍，还撕我的作业。我大哭大叫，但奶奶说我为做不完的假期作业找到了借口，我承认确实有一次是我让你把作业本剪烂，其余的，都是你在搞破坏。照全家福时，姨妈舅舅都不围着我转了，哥哥姐姐都喜欢贴着你。一旦有亲戚来家里，你就变得很听话，一会儿给人提拖鞋，一会儿给人拿水果，只会背着大人看电视的我，成了奶奶口中“不懂事”的孩子。

买蛋糕时，明明你比我小，你可以买两个，我却只能买一个，奶奶说你还小什么都没见过，所以你可以多买一个。我很生气，有时候直接把东西摔了，说你可以买三个，我一个也不要，一个人气冲冲地冲回家，你和奶奶追在后面，我听见你大喊“不要哭了！回家一人一半！”我不回头，大喊，“我不要！一个我都不喜欢！”可是你把三个蛋糕打开放到我面前，求着我说“平分嘛平分嘛”，我还是忍不住抓起一个蛋糕就啃，你也抓起一个啃。那时的蛋糕好大，奶油巧克力很少，面包壤却很多，我啃完一个就啃不下第二个，你连一个也没啃完，我们只能把剩下的蛋糕分给邻居家的妹妹，或者一起偷偷喂给小黑。

自从你出生后，所有大人给我的东西都在变少，以前我一次性可以买一套漫画，现在一次只能买一本，因为妈妈说你也要买一本自己的漫画。以前我可以决定周末晚上全家吃火锅，现在周末晚上只能吃豆花饭或稀饭庄，因为妈妈说你不能吃辣，姐姐我在学校辛苦了一周，结果却只能吃豆花稀饭。

奶奶说我长大了，不能买玩具了，可是自行车不是玩具啊，很多大人也在骑啊，你才学会走路，家里就堆满了你的脚踏车、电动车，要不是看在你不会转弯只能撞墙的傻样上，我才不会带你骑那些小破车。慢慢地，你跑得越来越快，说话越来越清楚，总是一把抢走我手中的东西拔腿就跑，钻桌底藏床底。我好不容易逮住你，你“哇”一声哭出来，比电影明星还会演，扯着嗓子大喊“奶奶！姐姐打我！”本来我是不会打你的，就凭这高超的演技，奶奶打我之前，我只能提前打你一顿。

其实奶奶也没有打我，只是用竹苗比划几下，顶多失手甩在我脚踝上，唯一一次我真正被打，也是和你一起。你可能已经忘了，那次大人们都去山上扫墓，直到中午也没回来，我和你饿得喝干了保温杯里的水，最后我决定带你去校门口买炸洋芋。我忘了那是寒假，洋芋摊没有开，我只能牵着你又去商业街，买了一袋糖花卷，我们手牵手高高兴兴地回家。

刚跨进家门，我就感觉气氛不对劲，所有大人都瞪着眼，鼻子像牛一样喷气，爸爸汗水浸湿的脑袋上四户要冒出烟来。糖花卷被丢在一边，我的胳膊被一把揪住，屁股连挨三下，我“哇”一声哭出来，又是响亮的“啪啪啪”三声，你也“哇一声叫了出来，我们被架着跪在地上，像是《还珠格格》里即将被斩首的犯人。两只手心都被竹苗打了，如同虫子咬在皮肤上的疼，我大喊“错了错了我错了”，你被打了手心又打屁股，依旧只会哭喊“不要打西瓜头！不要打西瓜头！”好在那天下午，我们还是吃到了糖花卷，一边吃，我们一边抱着哭，你的小脸被花卷撑大，抽泣着说“下次我们在外面吃饱了就不回来了，我们两个离家出走！”

三岁时，你去上幼儿园了，也是我读过的幼儿园，你和我一样最喜欢蓝色的大象滑梯，最讨厌吃中午核桃一样大的肉丸，我们找到了校友的共同话题。儿童节，我不想在小学过，玩了两三个游园项目就和爸爸去幼儿园找你，那天你很好看，花衬衫皮凉鞋，有好几个小朋友围着你，都想和你一组做游戏。我和爸爸靠在墙边，看着你在球池中翻滚，你笑得很开心，我却有点不高兴，爸爸说我太大了不能跟着下去玩，我包着眼泪远远地看着你，心里想，哼，这些都是我玩剩下的。

后来回家，爸爸约了妈妈的闺蜜，还有那个和我一样大的小男孩，我们折纸飞机，折一个飞一个，你折不出来只能张着嘴大哭。我和小男孩躲猫猫藏到过道里，你找不到我们也只能绕着楼梯边跑边哭。每次小男孩找我玩，我就感觉自己不能再和你幼稚地吹泡泡，我要和小男孩翻墙打鸟，捉螃蟹烧煮叶，你只能哭着在后面追赶，追不上了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大喊“你给我回来！我要和你们一起耍！”其实我也想带上你，可你太爱哭了，我这种大姐大旁边牵一个眼泪长流的小屁孩，同龄人也觉得我很幼稚，所以只能抛下没门把手高的你了。

你从幼儿园小班读到大班，从保温箱里的小孩，长成了跟着妈妈去一次美容院回来就可以给我做按摩的“小技师”，但我们之间的嬉笑怒骂好像一职没变，时好时坏，时亲密时厌恶。你的零花钱没我多，但每次和大人出去你都能买比我多的东西，你的补习培训课没我上得多，但你总能考出比我好太多的成绩，我总感觉奶奶对你很偏心，但爸爸妈妈对我的关心更多，好吧，我门算是扯平了。

不得不夸奖你一次，是最近我和常来家里的小男孩被院子里的大魔王欺负时，你勇敢地冲过来拯救我们。大魔王要我们的羽毛球拍，小男孩乖乖伸了过去，我不给，大魔王叫了两个小跟班架住我，小男孩已经吓哭了，我嘴里咒骂，身体反抗，手里依旧不放手。这时候，你从树堆里跑出来，还拖着一把巨大的竹扫帚，嘴里咿咿呀呀地叫喊，像是戏剧频道里的张飞，我想笑却又笑不出。你拖着扫帚冲过来，借着惯性扫了“小魔王”一脸，小魔王的左眼被戳中了，“啊”一声捂着脸弯下腰，你又抱起扫帚，往小魔王抬起的脸上撞过去，小魔王痛苦地大叫，两个鼻孔被捅出鼻血。你又甩着大扫帚冲向我，抓住我的两个小跟班立马松了手，扶着仰头的大魔王往院外跑。你想去追，我赶紧拉住你，你这才回过神，小男孩提议我们赶紧回家，我和他牵着你，逃命一样往家里跑。

冲回家，三人撞在门上，奶奶骂我们，你“哇”一声哭出来，瞬间又变回一个五岁小孩，扑到奶奶怀里说有人欺负你。奶奶听完你的连哭带踹，拉了几个大娘就上大魔王家。当天晚上，大魔王被它凶狠的父亲提着来登门道歉，从那天起，大魔王看了我都要走开三步。

我问你怕不怕，你却像失忆一样说已经忘记了，只是看到我被两个坏人抓住，猜想他们肯定要欺负我。那个来我们家的胆小男生，现在每次在学校都要和我说你的弟弟好勇敢哦，那么小就那么能打，叫我对你好一点，不然以后把你惹毛了，分分钟就能收拾我。哼，我不相信你敢收拾我，再说了，现在送你去学跆拳道也是我强力要求的，学了你以后就是我的小跟班，谁敢欺负我就派你上。所以你要好好学，最好学一人打十个那种，这样以后我们离家出走就天不怕地不怕了。

好了，小恶魔，姐姐的信写到这里了，这是六年级开学第一篇作文，“写信给自己的身边人”，我还有很多共同回忆想和你分享，但作文已经超出字数太多了，这是我有史以来第一次写过作文限制字数，也是我第一次有那么强的写作文热情。你跨进小学，离开那个只用玩的幼儿园，我希望你好好读书，不要像我一样成绩那么差，爸爸妈妈看到我的差试卷，再看到你的好试卷，心里就会平衡一点，要是看到我们都是差试卷，说不定又要一起下跪挨打了。以后我们就在同一间小学上学，从你还未出生时，同学老师都知道我妈妈给我生了一个弟弟，今天，我又告诉大家，我妈妈给我生的弟弟要陪我来上学了！

你的姐姐

西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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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这篇的想法，来自春节时和发小拜访了小学班主任，聊了很多过去的趣事，班主任念念不忘的，就是我当年写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作文，有些我只记得作文题目，有些我还记得大致内容。这一篇“写给几岁的你”，就是当时我为数不多被班主任夸奖的作文，可惜我没有留下那些写得很乱老师改得很认真的作文本，只能尽量找回当初的记忆和口吻，再把它写出来，写给曾经几岁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