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人生

刘金心

他不愿意去想最惨的时候。爸爸从来都看他不顺眼，又打又骂，他最早关于家的印象就是院子外越来越近的摩托车声音，他知道爸爸要进家了，为免挨打，马上乖乖坐好。他五岁的时候，爸爸被判刑，妈妈带着妹妹离开村子去南充市打工，把他留了下来。

他先去姑姑家住，后来又去过舅公家，外婆家，没人管。他想去上校的时候就去，不想去了，就和其他孩子去玩儿。

2000年，妈妈在南充买了房子，总算把9岁的他接去“团聚”，说团聚也不准确，妈妈把他送进了寄宿中学。外婆给他改了名字，从刘海洋变成刘金心。他跟着学校的小混混去打游戏，逃学好多天，捱到初二，他实在不想再念书，去了长沙打工。初中都没毕业才15岁的他能做的第一份工作是在洗脚城帮人做足疗按摩，然而自由令他快乐。他学会了喝酒，越喝越凶，因此丢了好几分工作。他去过广东，江西，贵州，广西，拧过螺丝，在赌场看过门。一次喝多酒，他摔断锁骨，所有的钱又在网吧被偷，只好一路流浪，靠着好心人的救助才回了南充。

他学过修卡车，开挖掘机，都不喜欢，没几个月就不干了。自此就是不断换工作，失业的时候连吃饭也成问题。

24岁的时候他认识了一个女孩，交往两年后决定结婚。女友的父母要10万元彩礼，他妈妈说没钱，就此两家人闹翻，女孩也和他分了手。他借酒浇愁，喝到胃出血胃穿孔。酒醉后他经常摔伤，还被医生诊断患有抑郁症。年纪轻轻，他的头发已经斑白。

有一天警察找他，说需要采集他的血样进行DNA比对。他莫名其妙，警方却说他的母亲去公安局自首称他是拐来的别人家的孩子。

他逃避到了广州打工。2018年1月，朋友给他打电话：“报纸上说的是你吧？你上头条了。”他看完报纸，当天就辞了工，躲在出租屋里喝了三天酒。

他活了27年没有过过生日，甚至连妈妈告诉的生日都是错的。

何小平

她是南充市下面一个偏远村子里的，18岁时经人介绍和村里的一个男人结婚，不久就生了一个男孩，可是孩子才40多天就夭折了，她和丈夫都非常痛苦。不久她又生了一个男孩，这个孩子活到10个多月，因急症也没了。村里的老人以前说她命硬，必须捡个孩子回来镇命，才能养活小孩。

她没让村里人知道二儿子死去的事，悄悄把他埋了去重庆找在那里打工的丈夫。丈夫得知噩耗，没给她好脸色看，她怨丈夫好吃懒做。她带着舅舅捡到的一张罗宣菊的身份证去劳务市场找工，一个男人问她是不是做保姆，她把捡来的身份证交给男人，男人看过后就把她带回家。

那家有个一岁多的小男孩，被她抱起不哭不闹。七天后，她趁男女主人上班，孩子外婆还没来，收拾了行李，换上女主人的皮鞋，把孩子抱走，乘大巴车回了南充。偷来的小男孩就比她死去的二儿子小了十天，反正她也没有注销二儿子的户口，干脆让偷来的孩子沿用了二儿子的名字刘海洋。

丈夫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打心底里没有感情，除了和她吵，也不吝于打孩子出气。1995年她又生了个女儿，假刘海洋似乎真的给她带来了好运，可是丈夫嫌弃她生的是个女儿，还是照三餐对她和刘海洋又打又骂。

第二年丈夫因盗窃罪被判了11年，她带着亲生女儿离开村子去南充市里打工，把刘海洋丢给家里人管。

2000年她在市里买了房子，把刘海洋接来送去寄宿学校，唯一关心刘海洋的外婆给他改了名字，叫刘金心。2003年她和丈夫离了婚，彻底和对方断了联系。她开始做些生意，经济情况好了，就是没空管这个假儿子，学校老师通知她刘金心已经很久没有回学校，她才知道刘金心根本没有好好念书。刘金心提出不想读书，要去打工，她没有阻拦——能自食其力往家里拿钱对她来说更好。

没多久刘金心从广东回来，身无分文不说，还养成了酗酒的坏习惯。她让他去学修卡车，他个子瘦小，好些零部件都搬不动，没坚持下来。她觉得开挖掘机能赚钱，就又让他去学，他也不愿学。

2017年刘金心谈婚论嫁，女方要10万元彩礼，她推说没钱，亲事黄了，女孩跑了，刘金心更是自暴自弃了。家里全是空酒瓶，刘金心整天都在家里喝酒，不仅不能帮助家里，还需要她养。

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是个废物，她有了新的想法。再加上前夫出狱后的几年不断来骚扰，问她要钱，不给钱就把她偷孩子的事情捅出去，她怕事发被抓，给了前夫好几次钱，然而他胃口越来越大，她应付不来。

她以朋友拐跑过孩子为由打听自首会不会被判刑，有人说拐骗罪过了20年就不会再被追究法律责任了。到底是继续付钱给前夫封口，养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成年儿子，还是干脆把孩子送出去，把包袱甩掉？这个选择题并不困难。

下半年她去南充市公安局反应自己1992年在重庆拐走别人家孩子的情况，警方派人到重庆调查核实数次都没有找到线索。

2018年1月，她直接找到重庆的媒体爆料，希望通过媒体找到刘金心的亲生父母。

程俊齐

他的记忆是从三四岁时开始的，小时候他被人带着去过好几个不同的地方，叫陌生的人爸爸妈妈，不听话的话，带他的人会把烟头按在他的头上。后来警察叔叔把他救下，他才知道他们在叫做兰考的地方。很久没有人来认领他，公安局的局长许大刚把他带回开封的家暂住，他管许大刚叫许爸爸，管李洁叫李妈妈，李妈妈给他取了小名盼盼。

他跟着坏人学会了抽烟喝酒骂脏话，被饿坏了，每次李妈妈给他多少食物他都能吃完，李妈妈怕他吃坏，把一些食物放在他够不着的地方，他还是觉得想吃，就抠地上的泥土吃。李妈妈对他很严厉，要做规矩。他怕被李妈妈管，也怕她不理他，慢慢乖了一些。

1995年底的一天，他因为生病住院，有叔叔阿姨来看他。叔叔见到他就很激动，阿姨看到他却显得若有所思。李妈妈让他管叔叔叫小平爸爸，管阿姨叫晓娟妈妈。他们和许爸爸说了会儿话就走了。

1996年1月22日，他在许爸爸家里又见到了小平爸爸和晓娟妈妈。李妈妈和晓娟妈妈都在哭，他看看两个妈妈，知道又要搬家，要离开许爸爸和李妈妈了。许爸爸本来没空，可是还是到火车站送他，他抱着许爸爸，哭得撕心裂肺的。

小平爸爸和晓娟妈妈是他的亲生父母，他们把他从河南兰考接回重庆，为他取了程俊齐的名字。妈妈说其实他原名叫程若麟，被人拐跑了，好不容易找回来，不敢再用这么大的名字。他在外流浪的时候，爸妈已经又生了一个弟弟，不过他回家后，弟弟就被送去爷爷奶奶家，爸妈害怕失而复得的他再出什么意外，把所有的爱和关心都给了他，要弥补他在外三年吃的苦。

弟弟初三才从爷爷奶奶家回到父母身边，这之前和之后，他都过着无忧无虑像王子一样的生活。每天早上爸妈送他上学，晚上外婆接他回家，妈妈陪他写作业，他对音乐有兴趣，妈妈送他去学唱歌，后来他又迷上了画画，妈妈给他报了素描班和水彩班，再大一点，他想学跆拳道，妈妈也同意了。他说想学乐器，妈妈花了几个月的工资给买了圆号和萨克斯。

他不喜欢念书，好容易熬到初中毕业就再也不想继续，妈妈给他在玻璃厂找了份工作。他做了一段时间才了解谋生之苦，觉得还是得读书。在职高学习摄影摄像的时候，他开始减肥，身形也越窜越高，比爸妈和弟弟都高许多。

2008 年爸妈离婚，爸爸去了上海，他和弟弟跟着妈妈。多年来他和许爸爸李妈妈都保持着联系，毕业后他去了郑州工作，逢年过节回重庆和妈妈弟弟团圆。

2018年3月，27岁的他从妈妈的朋友那里听到了消息，推翻了他度过的这一段人生。

朱晓娟

她是重庆本地人，大学毕业后在医院做护士，和军官程小平结婚，住在重庆警备区家属院。1991年她生下了儿子，取名程若麟，孩子是她家和丈夫家的第一个第三代，双方父母都很高兴。因为她和丈夫都要上班，决定白天请保姆照看程若麟。

1992年6月3日，程若麟一岁三个月，程小平去劳务市场领回一个保姆，保姆把身份证押给程小平夫妇。丈夫当下就把家里的钥匙给了这个保姆，她偷偷和丈夫埋怨，他太轻信。丈夫觉得不会有事。

七天后，正在上班的她接到母亲电话，母亲中午下班顺便去她家看孩子，却发现孩子不见了。她的心沉到底，赶忙回家，保姆罗宣菊的行李全都没了，罗宣菊留下自己的布鞋，把她的皮鞋给穿走了。

她立刻报警，交给警察保姆的手写身份证。罗宣菊的父亲告诉他们，罗宣菊1992年离开家后再也没有回来，前不久给家里写过信，要家人带600块钱去山东救她。家里没钱，就没去。她和丈夫跟着警察赶赴山东，解救下的被拐卖的罗宣菊却不是到她家做保姆的那个罗宣菊。

真罗宣菊的身份证遗失，保姆用了罗宣菊的身份证，显然早就计划好要偷孩子。

她和程小平互相指责，两人都为丢失的孩子揪心，吵完再去找孩子。听说大多数被拐的孩子都会卖到农场，她们就在各地农村刊登寻人启事，夫妇在接下来的三年里走遍了广东，湖南，福建，云南，贵州等17个省份，花光了积蓄和双方父母给的钱，总计二十多万。

1995年，她生了第二个儿子，同一年她和程小平听说河南安阳解救了一个四川籍的被拐儿童，就去看孩子。两人在公安局看到孩子，却和她们的程若麟根本不像。夫妇俩垂头丧气走出公安局，准备回重庆，守门的大爷问他俩是不是来找孩子的，她们答是。大爷说兰考也有十几个孩子是从四川拐卖来的，建议她们去看看。

她和程小平先回了重庆，好不容易联系上兰考县公安局局长许大刚。许大刚请她寄张程若麟的照片比较。看到照片，许大刚说，被救的孩子里有一个也是圆圆脸，大眼睛，有点儿像程若麟，又有点儿不像，说不准，最好她们亲眼看看是不是。

她和程小平在医院见到因为肺炎住院的那个叫盼盼的孩子。程小平很激动，她却只看了一眼就觉得那不是她的程若麟。程若麟的耳朵特别大，盼盼耳朵可小。程小平急了，他以为她有了小儿子不想认程若麟了。

医院当场给她和孩子验了血型，两人都是A型。她还是觉得盼盼不是程若麟。她和程小平决定花相当于她15个月工资的1500元，自费请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为她俩和孩子做DNA鉴定。

(左为1992年程若麟失踪前几天拍的照片，右为1995年朱晓娟抱着盼盼）

回到重庆，她们等了十几天还是没有消息，程小平打电话去河南问结果。法院说鉴定做到85%的时候突然停电，只能再做一次。程小平想请鉴定人员告知做完85%得到的结果，对方却让他耐心等待他们做完鉴定。

又过了十几天，她们得到通知，盼盼是她和程小平的儿子。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提供的鉴定书上，签着齐守文的名字，盖着法医技术鉴定专用章。

1996年1月22日，她和程小平在许大刚家里第二次见到盼盼。据许大刚说，盼盼1995年7月4日被叫做廖康印的湖北恩施人带到兰考，以5900元的价格卖给一个村里的家庭。此前盼盼被转手三次，已经很难查出最先被拐卖的地点。

她和程小平把盼盼接回重庆，在火车上，她还是坚持盼盼不像程若麟。程小平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

孩子回家，她也认了命，科学都说盼盼是她的孩子。她给他改了名字程俊齐。她没想到程俊齐那么顽皮，总觉得一定他是在被拐卖的三年多里吃了太多苦。她要把亏欠孩子都加倍补上，小儿子只好送去爷爷奶奶家照看，她和程小平把能承担的能付出的全都给了程俊齐。

(朱晓娟和程俊齐还有小儿子）她为程俊齐操碎了心，他不想读书，她给他找工作，他醒悟去职业高中毕业，找了工作。小儿子一路顺利大学毕业。两个孩子总算都能独立，自食其力，她松了口气。自从程俊齐（程若麟）不见，她和程小平跑遍大半个中国找儿子，三年后找回程俊齐，悉心培养，2008年她又和程小平离了婚，独自带两个儿子。她的半辈子经历了那么多波折，总算是能够好好享受生活了。

程俊齐高二时开始抽条，长高，她的父亲，程俊齐和小儿子的外公曾经半信半疑问她是不是确定程俊齐真是她们家的孩子，怎么越来越不像。她让父亲别乱说。

程俊齐去了郑州工作，小儿子留在身边。2018年2月的一晚，她和小儿子散步回来，突然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打电话的人自称是记者，问她是不是1992年丢过孩子，她有点警惕，回答是丢过孩子，可是已经早就找回来了。记者又说最近有保姆说自己把主人家孩子抱走，多年后良心发现，想要帮孩子找到亲生父母。

她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只是说自己的孩子找到了，不要找孩子。记者准确说出偷孩子保姆穿走女主人皮鞋这个只有她才知道的细节，还是给她传了张照片，保姆抱走的小孩现在的照片。她和小儿子看照片，那是个圆脸，大眼睛的年轻男子，和她和小儿子都很像，比程俊齐更像是一家人。

小儿子劝她去做个DNA鉴定，也算了却一桩心事。重庆警方鉴定的结果是，程俊齐和她与前夫程小平亲权关系不成立，而寻人保姆的儿子刘金心和她与前夫程小平符合双亲遗传关系。这说明她1995年经历的找回儿子的失而复得的心情是一场空欢喜，她以为愈合的伤口再被揭开撒了盐，她被命运耍了一次，又一次。

圆满

2018年2月6日，朱晓娟和刘金心在重庆公安局渝中区分局见面，距离刘金心被保姆何小平偷走，过了快26年。出现在朱晓娟眼前的是一个瘦小的男子，头发花白，脚上的鞋都要开裂。朱晓娟没有想过母子重逢是这样一个情景，周围的人都在嚷着“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朱晓娟心痛得厉害。她的爱早就分给了程俊齐和小儿子，她一心一意以为的两个亲生儿子。现在命运告诉她，其实刘金心才是她的大儿子，她不知道要怎样把二十多年错付的母爱收回，再交给一个几乎是陌生人的血亲。她觉得保姆何小平根本不是像她自称的良心发现，而是把刘金心养废了想要甩锅。她十月怀胎生下，捧在掌心怕化了的小孩子，被偷走后还被放弃，连书都没有好好念过，身体也坏掉，成了一个无所事事的人。她不知道要怎么负担这个儿子的下半辈子。她更不知道要如何对程俊齐诉说这一切：其实你不是我的儿子，你的亲生父母可能找了你近三十年，关于你的一切都是假的……

朱晓娟拖了一个月才请朋友转告程俊齐。程俊齐给她发了讯息，请她不要担心，自己永远都是她的儿子。程俊齐尴尬，只是偶尔和弟弟传简讯询问刘金心的情况。过年时候，程俊齐第一次没有回重庆，他想留机会给朱晓娟，弟弟和真的程俊齐刘金心团聚。

刘金心在最初的震惊无法接受后，是带着满满的欢喜期待着和生母朱晓娟的见面的。在他27年人生的26年里，没有得到过父爱母爱，他把自己对亲情的渴望都投射到陌生的母亲身上。在公安局见面后，刘金心在重庆待了一段时间，每天和朱晓娟一块儿出门散步，他总是挽着朱晓娟的手。两个人互相倾诉着各自在过去二十多年的生活，朱晓娟告诉刘金心她和程小平寻找他的辛苦，给他看他小时候的照片。刘金心讲的是他寄人篱下，早早辍学，在社会打拼，恋爱失败，失去希望的经历。

2018年3月7日，朱晓娟为刘金心过了他这辈子的第一个生日，给他发了红包。

刘金心的心被暖意填满，回到南充市后，他无论什么事都想要发短信给朱晓娟分享，他说：“我爱你！”这句话，刘金心从未对何小平说过，朱晓娟的另两个儿子也没有对朱晓娟说过，刘金心却很勇敢地向朱晓娟表达。

这不是一个童话，在尝遍人生苦痛后，所有的人都得到内心的平静和喜悦。

刘金心和朱晓娟的关系没有随着母子重聚抹去时间造成的一切裂痕。刘金心在朱晓娟家里见到了程俊齐和亲弟弟。三个小伙子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气氛尴尬，刘金心看到高大帅气从小备受宠爱有着稳定工作的另一个版本的自己，自卑了敏感了，他像是一个闯入者。他知道自己不如程俊齐，朱晓娟每次让他找工作，过正常生活的时候，他就像刺猬一样反问：“我怎么就不正常了？”

刘金心的生父程小平得知找到亲生儿子后并未露面，也没有给刘金心他在上海的联系方式。程小平只是通过小儿子给刘金心转了500元。

朱晓娟带刘金心去亲生外婆家，外婆，朱晓娟和刘金心祖孙三人都哭了。吃饭的时候，外婆唠叨着自己钱不多，可是刘金心是自己的外孙，结婚肯定会给钱的。刘金心急了，他辩白说自己不是来找外婆要钱的。

朱晓娟想要让偷孩子，毁掉孩子一生的何小平去坐牢，反对她的，是她的亲生儿子刘金心。虽然何小平没有真正关心爱护过刘金心，但她毕竟是刘金心的养母。刘金心要朱晓娟保证不会起诉何小平，朱晓娟嘴上说着理解，心里觉得刘金心还是更在意养母。

刘金心随口问过外婆的房子，朱晓娟怀疑刘金心是何小平送回来分家产的，可能刘金心根本就是和何小平一伙的。

朱晓娟不喜欢刘金心抽烟喝酒都很凶，不好好找份工作，她满意的是程俊齐和小儿子。起初朱晓娟试着耐心鼓励刘金心上进，渐渐语气变得严厉。刘金心认为朱晓娟的教育是轻视自己，回应的态度当然不算好。两母子的联系越来越少，刘金心再给朱晓娟发短信，常常得不到朱晓娟的回复。

朱晓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把人生过成这个样子，刘金心不想去恨改变自己人生的人贩子养母，可是他也需要一个理由来解释和面对他的失败。程俊齐的DNA录入了数据库，至今没有找到匹配，也许还有一对年迈的父母还在期待奇迹，期待和他们亲生儿子见面的那天。

2019年朱晓娟向当年做出错误DNA鉴定的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发起民事诉讼，要求对方就侵权行为赔偿195.8万元经济损失及100万元精神损害抚慰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