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30岁啦：纵身入山海，无畏亦无垠！
1.
去年年底，应《读者》杂志的邀请，写了一篇关于中学时代的文章。
写完之后才惊觉，离我踏入中学时代已经快20年之久了。
上个月又有读者咨询考研调剂的方法，我一下心虚，因为就连考研，也已经是10年前的事情了。
10年又10年，再10年，真如滔滔江水般汹涌。
若细细回忆这30年，也如幻梦一场。
20岁之前的日子，不过就是日日埋头苦读。
穿着肥大难堪的蓝白校服，每天睡眼惺忪地走进教室，一张张卷子发下来、交上去，似乎没什么个人意志可言。
而20多岁的这10年，于我而言才像金子一般珍贵。
20岁之后，我好像突然走入一扇崭新的大门。
虽然还在上学，但为了金钱自由迫不及待迈入社会。
那时候的实习、兼职，在公交车上摇摇晃晃穿越早高峰的时光都像梦游一般，每一个激荡起的涟漪都模糊。
之所以模糊，是因为当时并不觉得辛苦，只觉得好玩。
赚钱很好玩，拥有独立（且越来越充实）的银行账户很好玩，用账户里的余额兑换书和前往远方的旅行更加好玩。
长大于我而言，一直是好玩的事情。
所以直到现在我也不会畏惧时间的向前，因为它只给了礼物，从没给我包袱。
闲着的时候，我便“住”在学校老图书馆二楼读书，从早到晚，从早饭后“住”到闭馆。
二楼只管借书，连一个座位都没有，我有时候坐地上，有时候坐窗前，一天也见不到多少人，更像一场宁静的梦游。
窗外是小小一方天井，从春入夏的日子里，绿意一寸寸加深。
从无风雨的好天气，却能听到自己的心被某种声音牵引着、触动着，悠悠飘摇。
读研的时光并不容易，我不爱自己的专业、不想上任何一门课程、亦不爱想象中由它引致的可能性的未来，可我永远感激那个小小的古老的图书馆。
它像一扇奇妙的门，我穿过去，变成了写作者伊心，从此在笔端找到另一个汪洋恣意的宇宙。
毕业之后，慌慌张张被抛入真实的残酷的成人世界，我一度因其中的挫折而万分沮丧，继而愤怒无比。
有那么漫长的好几年，我的心情都像电影大师贝拉塔尔说的：“总忍不住想对这个世界狠狠地揍上一拳。”
困在那样的愤怒里，看山非山、看水非水，只有满腔的怨怼。
2.
29岁这一年，你问我变了吗？
我真的变了，最大的变化就是——我不再愤怒了。
那些曾像潮水一样翻滚的愤怒慢慢退去了，退到一片深邃的海洋里。
海洋包容了一切，也抚慰了一切。
这一年里，我无数次重温了在深蓝色的南太平洋潜水的感觉。
那么安宁，那么静谧，身边空空荡荡。
虽不是个娴熟的潜水者，但我深爱着那种感觉：周遭空无一物，只有一个“我”。
那些曾让我挣扎、怨怼、困惑的事物，那些他人的评说、干扰与纷扬嘈杂的声音，通通隐去了外太空，我如身处蓝色海底般清平、宁静、悠远、甚至空灵。
曾无比羡慕别人简单的快乐，如今我也拥有了那样的曾经梦寐以求的“简单”与“富足”。
我的快乐，终于不再构筑于种种宏大的意义之上，也不再构筑于我又达成了什么“成就”、又赚了多少钱上。
我的快乐，开始变得微小而平常。
比如昨天日光倾城，而今天落了微雨；
比如微风把对面人家的轻衫吹落，像吹落一面小小的旗帜；
比如眯起眼睛看远处的落日，它将毛茸茸的草尖都染红；
比如邻居家院子里种的月季开了，饱满的花朵在雨里摇摇晃晃……
我好像长出了额外的视觉与触觉，突然发现了那么多微小却有趣又可爱的事物。
流风回雪，轻云蔽月。它们来自天地，来自山海，来自风云，却慷慨地呈现在我面前，纵情恣意，畅快欢腾，那么热烈，那么炙热，未有一丝保留。
就像沈从文先生写的“仿佛触着了这世界上一点东西，看明白了这世界上一点东西，心里软和的很。”
20多岁时的愤怒，就这样被融化、被消解，变成了一种软绵绵、暖融融的美好。
忙着和命运斗气的那些年，不知浪费了多少好时光。
现在迎头赶上，暗暗发誓要好好欣赏世界、探索生命。
也希望自己80岁的时候还能读书、写书、背着相机旅行，为一朵花的盛放而欢喜，为一片云的四散而庆贺。
就算出不了远门，也要做图书馆里最精神的那个老太太！
3.
去年一年，因为马上30岁了，接连有好几个朋友在访谈里问我：你会因为年龄而焦虑吗？
该怎么解释呢？
大多数人的焦虑可能是害怕时间把青葱岁月带走吧，但我从不觉得时间是把杀猪刀，只相信时间是块垫脚石。
一块块垒上去，我们站地更高，成为更酷的人。
前阵子我终于在豆瓣上标注了“读过1000本书”，然后忍不住开始幻想，哪一年我才能标注到1万本呢？
这样一想，何止不会焦虑扑面而来的时间，简直想飞速地抵达那个已经读了万卷书、行了万里路的时间去。
你看，只要心怀期许，时间一定能成为美好的发酵剂，为我们酝酿层出不穷的灿烂。
她们有时候还会问：你想要穿越到人生中的哪一年？
我哪一年都不想穿越。因为29岁的这一年，我比之前的任何一年都要快乐。
当下就是我最想驻足的地方，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光，而未来或许会更好。
她们继续追问：那你有什么话想对当年的自己说嘛？
也没有。
没有什么教训，是因为历经的一切都变成了难忘的财富。
我知道从那么多件往事穿越过来之后，我才是今天的我，少一件都不行。
无数个风雨和晴日中披挂而来，我无悔无恋，仍愿纵情向前。
3.
高晓松老师曾说过：“途经山海 ，无畏无垠”，我去年最喜欢的五个字，恰好又是库索的新书书名《纵身入山海》。
以我雕虫拙技，姑且把它们改成：“纵身入山海，无畏亦无垠”吧！
所谓山海，可能就是这个广袤无际的世界。
不止是山，不止是海，还有它的大江大河、它的一草一木，还有从午后草地里掠过的小小飞虫、抑或一个平平常常的日落。
古人云：“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30+的这10年，希望自己仍有走向万水千山、领略乾坤之大的勇气，也有珍重平淡生活、怜惜草木之青的安宁。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莫若如是。
想送给自己的话，还有贝拉塔尔说的“不要多愁善感，要勇敢一点、粗糙一点。”
祝我生日快乐，也祝同样是今天生日的朋友生日快乐：
愿我们永远不失温柔和英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