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

我们家从我有记忆开始,就是四四方方的院子。小时候,因为父母忙于生活,就把我和妹妹锁在四四方方的院子内。幼时的我坐在院子中,静静地听其他小朋友在墙外嬉笑打闹的声音,特别向往。听闰土讲了捕鸟、捡贝壳、刺猹……鲁迅在《少年闰土》中写道:“阿!闰土的心里有无穷无尽的稀奇的事,都是我往常的朋友所不知道的。闰土在海边时,他们都和我一样,只看见院子里高墙上的四角的天空。”我对院墙外的向往并不比鲁迅逊色。
为了逃脱院墙的桎梏,曾经来了一次翻墙冒险。表哥和表姐去奶奶家做客,打算找我和妹妹玩,听到我和妹妹被锁在了家里,就鼓励我俩翻墙出来。我们四个人经过一番智力和体力上的努力后,成功脱身而出。但终究是呆在院墙里面的时间长,偶尔翻墙而出的机会少之又少。渐渐,我开始习惯有院墙的生活,随着年龄的增长,父母可以出门不用锁门,但是我已经习惯呆在四四方方的院子里。成年以后的我,有了更多出入家门的自由,但是我不想动了。也许是因为墙外再也没有吸引我的嬉戏,也许是因为生活在院墙之内,是另一种心灵的自由。曾经打算购置房产的我,总认为没有院子的房子缺少灵魂,这种心态和想法,估计也是拜院墙所赐。
也许,呆在院墙里的我像那只跳蚤。曾有心理学家做了一下有关跳蚤的实验,跳蚤跳出的高度预计是其身体的400倍左右,当把跳蚤放进玻璃杯中,它可以非常轻松地从玻璃杯中跳出。当心理学家在玻璃杯上加了盖子后,反复跳跃的跳蚤重重地装在盖子上,聪明的跳蚤不断调整自己的跳出高度,最后,它终于不会撞到盖子了。当心理学家撤掉盖子后,跳蚤再也跳不出玻璃杯。盖子为跳蚤设限时,院墙是否也为我的人生设限了呢?
也许,呆在院墙里的我是《肖申克的救赎》里面的布鲁克斯。布鲁克斯在肖申克监狱生活了大半辈子,年老的他终于刑满释放。习惯高墙内生活的他,走在高墙外的马路上如同初生的婴儿:马路上奔跑的汽车,他不懂得如何躲闪;在超市上班,应付不了快节奏的工作;不打报告,上厕所尿不出来。走出高墙的布鲁克斯,最终收获的不是自由,而是死亡——他选择了在自己住处自杀。高墙是为自由设限的,但是走出院墙的我是否真正收获的是自由?
但是,深深思考后的我又感觉,院墙于我而言不是跳蚤那样的设限、也不是布鲁克斯必不可少的生活状态。院墙于我而言,更像是一种从求而不得到求而得却不想得的心态。
幼时童话故事里,其中有一则耳熟能详,贫困的渔夫在海边捕捞了一个铜瓶,打开瓶子后,一只魔鬼喷然而出,魔鬼说:“人,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得死掉。先知苏里曼将我放入瓶里,扔入大海,海浪冲了我许多世纪。起先我发誓,有人释放我,我给他许多好处。可我等了好久,过了许多年,几世纪,还是没有人释放我。于是我愤怒地发誓:现在有人释放我,我要杀死他。所以我说,你应该死掉。”渔夫用他的机智逃避了魔鬼的惩罚,但是魔鬼的话语却如雷贯耳。院墙就是心中的那个魔鬼誓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