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南方高速公路

2010，南方高速公路

记忆中，似乎总在穿越隧道，只能望见前行车辆的尾灯。密如蛛网的高速公路，和密如蛛网的河流，把整个南方连接为一体，一个自行循环的系统。 即使坐在驾驶座上，她也是娇小玲珑的，娴熟地转动着方向盘。她的车，恰和她的外形形成对比，是刚烈霸气的，宽敞。穿越了一个又一个高架桥，一片片城区。如果在古代，这要算经过几个国家了吧，那时的南方，诸侯国林立。这夜色中的城市，只亮出模糊的轮廓，和绵延灯火。楼群在黑暗中沉默着，俯视着公路上的车流，那是南方都市的景象，车子拥挤得水泄不通，一眼望不到头。它的人口，大概有一千四百万人，有本地土著，外来移民，甚至非洲黑人，是中国最具开放性的城市。 他不知道是小车哪个部件在发出声音，沙沙沙地，轻柔缓慢，如雪落于纸面，带着一点颤音。那大概是车转向时的低声警示，来自转向灯。那声音，拂过他的心湖，溅起点点回音。 她随手打开音响，听广播，大概已经习惯了，旅途中的陪伴。夜色似乎中和了南方的炎热，透出一点清凉来。见他不停地擦汗，她问你热吗？打开了空调。 过了收费站，公路上的车辆稀少了一点，不再是那样拥挤了。车子犹如一只飞翔的精灵。向南加速急驶，沿途高楼林立，经过三条河，珠江和珠江的支流。在珠江河畔，是魔幻般闪烁的广州电视塔——广州新地标，宛如从河水里生长出来似的。 他们不时交谈几句，工作啦学生时代的往事啦。毕竟还是拘谨的，说的不多。过了华南大桥，华南快速干线平坦开阔，一往无前。车子载着他们，如流星一般地飞掠而过，沿途可能经过了洛溪新城、大石桥北、星河湾 、万博中心、长隆欢乐世界……有这样的感觉，不是太确定，酒店、居民区、树林、河道、红绿灯、收费站……匆匆倒退，只留下一些模糊的印象。这人间银河蜿蜒而去，不知尽头。从地图上看，这里是广州南部，与东莞隔江相望。 在寂寥的星空之下，是这个喧闹不已灯火照彻的南方城市，无边无际…..他在心里说，你好，谢谢你，在此刻；从很多人的口中，听说了你的名字，我专程为此而来。 在车窗外，灯火若隐若现地出现，在近处和远方。空中有几颗星星，淡淡地闪烁着，也许那是灯火，给予人的错觉。那是一种非常壮观的回旋，隧洞、公路、林带……一段接一段，笼罩在灯火中，漫长得没有尽头。这精灵般的车子，自如地顺着道路急驶，转弯，梦境中滑翔的感觉。宇宙无限地向他旋转过来，眨着探询的双眼。思绪万千奔走，却没有形成凝固的意象。凝眸这些景色，只想长留眼底。 有时他们都沉默了，只有车子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时间在流逝。流逝中的时光之痛，之快乐，只容慢慢体味。那些灯火，陪伴着他们，一路穿越，只是它们没有名字。漂移，如同去外星球。 他希望时光一直这样延续下去，在这样的旅程，但通往酒店的路线改道，她驱车找了一圈没找到。在那条临时设立的隔离带旁，她在向老护路工打听着，他的心却在下沉，在这个长夜，他们即将分别。在路口她下车，拦了一辆出租，问妥了价格，他们分手．她回家，他回酒店。 期望着更亲近的距离，却缺乏勇气，这通往乌托邦的道路，始终无法逾越。或者说，他们在某个关口处，擦肩而过了。那是只可意会却始终混沌的过程。在酒店里，打开空调，凉风吹起，想着她，不知到家了没有。是在南方的最后一个夜晚，东西都已收拾妥当了，包括地图和笔记。洁白的墙壁，洁白的床单，圆的玻璃茶几，再看一眼，如此地清凉啊。 起身去洗浴间洗浴，当喷头打开，水花倾泻而出，那飞溅的，是水滴，还是热泪？这远和近的折磨，痛彻肺腑的孤独，极力要触及又无法触及的遗憾，冲击着他的周身。用手扶住墙壁，任水花击打周身，他终究是流泪了。 不出意料地，这个夜晚他失眠了，睡意一直没有来，感觉到内心的疼痛，在肉身之内缓缓盘旋，无法降落下来。内心旋转的水滴。而在宽大的玻璃窗外，是钢花般闪烁、永不熄灭的南方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