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226_
蓝天下面是乌云,鱼腥味,一潭没有风的水,一场未经预报的寂静。人在灰白的底色上更显聒噪了。港女在初春白花花露出大腿,代替了春日拥挤的花,她们的眼神似音调那样高挑。香港的扶手电梯,速度是一点五倍,将人拽上去;我跳进车厢。穿着宝蓝旗袍的高中生乱七八糟地回家去,地铁的电梯穿透来和去的人。
正街担夫淌落汗滴。单向电梯,无法原路返回,却在时间里形成回环。酒吧将外国人招到街的夜晚里。“普通话充斥奶茶店。”
浑身麻痹的雨在大地上跳动。
红色的的士趟着斜斜的水,人怀抱花和狗。来自四面八方的语言沿着横街,或是顺着坡和电梯,向四面八方流淌。斜坡的底端是黑色的海。新鲜空气挂不住细雨。
我想不到用什么办法折叠香港,将香港折叠成二维;更不消说三维和四维。我的时间,我的精神,我的观察,都是不够的。我贫瘠到一旦流动,就浑身充血、麻痹——我的指尖铺满星星点点的淡红。即使是在这缸沉降过的、新鲜的雨气里,我也感到无法呼吸。我捡起过往的理想,同时我也跳下了断崖——断层是忘却的时光和梦。香港的紧密日渐压缩我,使我想到工作、生计、衰老和终止。我确然拥有了未曾想过的美好,但是这些让我忘记抱持那些理想主义的但可能实现的激情。我在对它们失去希望;但这个领域里的我必须倚靠异想天开来支撑自己的创造和水准。雨又开始下了,路人顶着报纸回家、高挑模特挽着肥胖男人、人字拖跛着脚走下陡坡、外卖员戴上头盔、正街的担夫披着雨披推起推车、店的门闩上,几盏灯熄灭。从坡上跑下来的人没刹住车,撞到栏杆。狗的眼珠子泛着水光,低下头,躯干鼓动着,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要哭了。别的狗子走过,扭过身子回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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