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勒第六号交响曲
我听完Tennstedt指挥的1991年那一版,克制不住写的。由于我完全是个外行,如果有任何写的不对的,不准确的地方(这是不可避免的),请谅解我。
马勒第六号标题是“悲剧”,这一点我们大概能在听完第四乐章能领会为什么是“悲剧”,为何有这一理解。想一想马勒第二号交响曲,“复活”。复活总是许之一承诺与期待的。可以获得更新与再生,能够获得一种升华,将原本沉重的,沉重的肉身抛下。也是Tennstedt指挥的那一版,在乐曲的高潮真无异于神启降临。
但是在第六号中,是找不到这种感觉的。在这里,没有任何承诺,许诺以任何目的。从头到尾,压迫的阴影总也没有消散。第一乐章开头的踏步般地逼近宣告“挣扎”是逃避不开的。挣扎与压迫两个主题以及其衍生一直交织在一起。其中甜美的部分都有着一种死亡阴霾味道,这种甜美在回顾的时候就完全变了味道。
第四乐章竖琴与提琴的声音似乎通向天堂,但是铜管声马上将听众拽回了现实。随后就是抗争逼近胜利,如同进行曲一般的声音响起,在似乎要最后成功的瞬间,就是一声重锤。如此这般,抗争持续到第三轮的时候,在逼近结束地方,只有一片空虚与混沌,然后就是第三次的锤声。锤声宣告整场搏斗的结局,显然彻底失败了。没有任何拯救的许诺,光荣的追忆,什么都没有。对抗争的主角来说,只有死亡,这是最后的终结。在混沌后的锤声也像是在其摔倒而无意识之时的,给予他的最后一击,让他彻底毙命,摔倒在污泥里,腐败。
那么,他的抗争并没有一个一般而言我们所期待的结果,一个胜利的强音。而只是呈现在那里,失败了,毙命了。录音中的掌声如果算是对这个人的纪念,对他而言也是无意义的。因为死亡,他是无所知的。那么为什么,我们仍然爱着这样的一部交响曲,至少对于我来说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部马勒交响曲。既然没有目的作为其抗争的辩护,或者说,为其所遭受的挫折辩护。
一个目的似乎是可以为行动所辩护的。当然,我们不讨论那种过于庞大的目的,它们的解释项过于长了。威廉姆斯援引的高更的例子倒是恰到好处。我们大概总可以为我们实现了什么,就这这个什么回望达成它的过往,看到中途的挫折和牺牲,这种挫折与牺牲都因为目的的实现而被赋予意义。但是失败,整个链条似乎就没有这种解释的效果。而我们仍然为他难过、颤抖这是因为什么。一些病态的人,比如寅默,对最后一声重锤的期待,在这里应该被如何理解。
目的式的解释在这里似乎是没有什么效力的。恰恰是这里只有抗争与毁灭,必然的毁灭,它才被成为“悲剧”。这里丧失掉了一切承诺与期待,这让任何的好消息失去效力。没有一个第三者的立场可以为这个牺牲者做任何的辩护。无论是他是一个有德之人也罢,或者一个第二交响曲的图景。这里对他来说,仅只是抗争本身与失败。对他来说只有死亡,以及死亡而来虚无。他直面死亡与恐惧,奋力搏斗,出于他不得不为之行动的理由,在面对死与虚无的前景也要如此这般行事的这个“不得不”,才是打动的处所。有没有一种,即使无所许诺而也要为之行事的理由呢,对于每一个活生生的人?能否真诚地面对生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