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租生活粗糙笔记)
方头皮鞋一前一后放在落地挂衣架的下端,挂衣架底下有两根横档。月说她很喜欢这双方头皮鞋,厚底的,鞋背上镶一只表,表在走,是准的。月说她真的很喜欢这双鞋,虽然没那么合脚也不打算退了,她说她真的很喜欢,她把它放在那里,那个挂衣架底下,再挪一下就到沙发底下了,一天,两天,三天,四天,五天六天七天,鞋一前一后放着,前后错开得并不太大,月说过很喜欢它之后,就没有再动过它。一双方头皮鞋,看上去有点笨重,还镶了表,一前一后,就在我正前方一米远的地方,好多天了。我的书桌,一个镶有轮子的可移动的小桌子,60厘米*40厘米,桌面黑的,就放在这双鞋的正后方(鞋跟朝着我),我就坐在书桌边,正对着那双鞋的鞋跟。桌子坏了,不能调节高度了,只能卡在最低的位置,我把所有的书都垫在桌面上,再放上我的电脑,打开电脑以后,视线就被挡住了,看不到那双皮鞋了。月说很喜欢那双皮鞋的,黑色的,是崭新的,从我的位置看过去反光总在鞋跟处。我看不到表,我只能看到表带,卧在鞋背上,中间特别明亮的那一截肯定就是表的位置,那是表的侧面,银光闪闪的,跟我桌上的针颜色是一样的。我有一盒银针,我差点忘了我还有一盒针,我一直以为我只有一根银针,就插在我的线团上,我一直以为我就只有这么一根插在线团上的银针,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就这么认为的,我以为我就只有这么一根针,这根针丢了,我就只有线没有针了。安问我你的针线能借我用一下吗。我说我的线在但针没有了。我都是在微信上跟她说的。但我说的时候她睡了,她可能累坏了,我心有些软,但没有完全软过来。我跟安和丽都要绝交了。我们从七岁的时候就认识,我们一直都很好,但是总有不好的时候,不好的时候越来越多了。丽不在这个城市,我先跟她断绝,安就在房间里,每天我们都能见面,但是我不看她的脸,我很长时间没有看她的脸了,我就是听到,感受到一个身影出门进门进门出门。我不想看她,不想想到一切,我有点恨她们。我不想收听她们的工作和生活,不想谈论衣服,不想谈论父母,我疲倦了。我做了肉酱,今天,我不想跟她们说这件事,她们不会再感兴趣了,我还蒸了梅干菜,她们不会再感兴趣了,我看到的故事她们不会再听了,她们不会再感兴趣了,我看到她们嘲笑过我了。 只是,我竟然有一盒针,一盒,基本上所有型号都有,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我居然有一盒针,我把针和线,在安不在房间的时候进房间去放到她的桌子上了,去放针线的时候我没有那么恨她。现在她用完针线还给我了,还给我的时候,我也没有那么恨她。但是我的内心已经跟她断绝了,不会像以前那么好了我想,我看着她还给我的针和线想。没有友谊我想。我不相信友谊。我相信有爱,有时有时无的爱,对所有人都会有的,恨也是时有时无的。二十年算什么。小时候那些算什么。开心的时候都在开心些什么呢。我都想不起来了。我的书桌已经很满很满了,还要塞下一盒针和一团线,针和线没有被翻出来之前是不存在的,现在它们就在那儿。针的颜色就是银色吗,跟月的皮鞋的表的颜色是一样的,一双镶有银表的皮鞋,我也觉得很好看,我觉得可以当成装饰物一样放起来,放得高一点,不要放得像鞋那么低,如果当成一双鞋,那就去穿它,如果喜欢,就多看看它,不要忘了它,不要把它放得一前一后的,不要让人怀疑是不是真的喜欢它。挂衣架的横档上面已经铺满灰尘了,这双新鞋,迟早也会灰扑扑的。有那么多东西,在生活里,要把每一样都举起来抖一抖——我的帐篷,对是我买的帐篷,它现在还藏在沙发底下,没有拆开,好多天了,我不好意思拆开,我原本想支起来,宣布我需要一个完全密闭不能被打扰的空间,可我不好意思,(现在它一定在沙发底下积灰尘了)。我心肠有时候有点软,很软,好软,软柿子一样软。我去把那双皮鞋挪齐了。地板上还有好多其他的鞋,都像停在沙漠里的大船。拖鞋在沙发底下,暖鞋在电视柜底下,鞋柜长年关着,里面的鞋怎么样了我不知道。今天我把我的暖鞋洗了,它脏了,我洗了它,在我洗的时候,没有人会知道我正在洗它。它现在就在窗户外面,我正在晾它,我晾了它,它正在被我晾着,它已经被我晾了,在外面,外面正在下雨,窗玻璃上都是水汽。天气怎么样,我查过天气预报了,过几天会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