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记】叶嘉莹《几多心影 讲十家词》之韦庄

韦庄菩萨蛮五首

在中国的诗词里都有很多是成组的，例如陶渊明的饮酒诗写了二十首，杜甫的秋兴写了八首，欧阳修的采桑子写了十首。 有的成组的作品次序前后没有必然的关系，但韦庄的五首菩萨蛮 反映了其不同人生阶段的感情，次序不可颠倒。 人生经历：经过“内库烧为锦绣灰，天阶踏遍公卿骨”的黄巢之乱，离开长安，去江南旅游。战乱平定后再去考试，考上时已经59岁的老人了，被派去节度使王建处。后朱温篡位，唐朝灭亡。王建在蜀地自立为王，韦庄做了他的宰相。

之一 红楼别夜堪惆怅，香灯半卷流苏帐。残月出门时，美人和泪辞。 琵琶金翠羽，弦上黄莺语。劝我早还家，绿窗人似花。 离别前夕，帐子卷起。以人比花，美丽易凋。

《菩萨蛮》之二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卖酒的女子光彩照人。

这时故乡此刻是一片战乱，所以说未老莫还乡。

之三 如今却忆江南乐，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翠屏金屈曲，醉入花丛宿。此度见花枝，白头誓不归。 这时唐朝已经灭亡，家乡已经没有了。忆及当时年少盛名，多少人挽留他。现在却说 立誓不再回去。

翠屏金屈曲 指折叠的机关。

之四 劝君今夜须沉醉，尊前莫话明朝事。珍重主人心，酒深情亦深。 须愁春漏短，莫诉金杯满。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

莫话明朝事，沉醉今夜时，一切过往已经消逝。新主人殷勤款待，“遇酒且呵呵” “呵呵”写得直白，空洞的笑声，没有真正欢笑的感情，是强做欢笑的酸辛，体现了沉痛的悲哀。

当年“红楼别夜”的美人劝他早归家，但他已经没有了再见“绿窗人似花”的希望。

之五 洛阳城里春光好，洛阳才子他乡老。柳暗魏王堤，此时心转迷。 桃花春水渌，水上鸳鸯浴。凝恨对残晖，忆君君不知。 魏王堤上，杨柳依依，而我心怀隐痛，满心凄迷。这时词人已经七十多岁，就像诗中所说的“残晖”

忆君君不知，我怀念你，却不能将这份情绪传达给你——他怀念故国，但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