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伦独语》摘录

1、对于我们天性中爱好游戏的一面来说，存在是一种快乐；存在本身类似于一阵火花飞迸，一连串不能退出的冒险。只要我们不过于挑剔，不要求毫无必要的完美，那还有什么会比这样一个喧闹的场合更令人狂喜呢？生活的艺术就是要跟上天国乐队的节拍，它们为我们的人生击打鼓点，给我们提示出场和入场的时间。我们为什么要放过或加快一些东西，为愚行生气，或为厄运绝望？在这个世界上，应该只有柔情的眼泪和急切而羞怯的爱。这是个盛大的狂欢，在喜剧的光和影中，在剧场的玫瑰和罪恶之中，没有等待。

2、当人们在一起交谈时，他们会立即陷入手段、离题、误解、虚荣和宣传的泥潭中；一切努力都是白费力气，因为不同的生灵为什么要变得一样呢？但是，当天性相投却各有一片天地的心灵和谐地独白时，只是因为心有灵犀而能说出一些协调一致的话来，这时这个群落的实质就是精神的友谊。众多思想的合唱穿过隔阂的虚空在夜幕中愉快地闪烁不停。

3、能够拯救世界而不是毁灭世界的力量是世界的自知之明。这种自知之明当然不是反思式的自知之明（因为世界不是一只会思考的动物），而是存在于社会中的可以真正识别世界的本来面目和世界中可能的幸福是什么的这样一种制度和这样一种哲学。将我推入人生这一迷梦的力量，既不在意我做的是什么梦，亦不关心它会困扰我多久。诚然，自然一直想否认的并不是我在被困扰着和在胡思乱想着，而是否认在自然中存在和我所想象之物一样的东西，或是我所憎恨之物有什么反常的，或我所喜悦之物是终极的。在这些情况下，智慧的角色是什么？是睁着一只眼做梦；是超然于俗世却对它不怀敌意；是既欣赏那短暂易失的美，也怜惜短暂易失的痛苦，但一刻也不会忘记这一切是多么的短暂；是只在天堂中储存宝藏。

4、自然的微笑高深莫测；自然悦耳的旋律——精神就是从中一跃而出的——变幻万端，如同行星的会合或日月食，是简洁朴素的事实，叫人一目了然；但在物质上，这些旋律只是不得不奔赴自己使命的旅人的暂时落脚处。云雀的歌仿佛从天而降、转瞬即逝的流星；人的智识则是宇宙间更恒久的音乐的一部分。

5、首先，是我过于草率地将英国与我所钟情所梦想的国度等同起来了：我在心中勾画出了一个颇为阳刚的、率真耿直而心无旁骛的英格兰；他自由、热情、诗意，一如封建的法兰西；他钟情于美，一如古老的意大利；它是罗马帝国大家庭中的便雅悯；他有着自尊自重、不偏不倚的卡斯蒂利亚性格，此外再追加一点浅色人种的妩媚，一点北方人的纯净，还能对乡间野外的自然之声一往情深。在这样一个糅杂着斯巴达和古希腊遗风的英格兰，男人们都像希波吕托斯，女人们都像安提戈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