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安馆札记》486-490则 笺补
四八六
王質（景文）《雪山集》十六卷。
张端义《貴耳集》卷中、岳珂《桯史》卷五皆稱引其《何處難忘酒》五律四首，今見全集者，僅第三首。
彦按，王质《何處難忘酒》其一：何处难忘酒，蛮夷太不庭。有心扶白日，无力洗苍溟。豪杰将斑白，功名未汗青。此时无一盏，壮气激雷霆。其二：何处难忘酒，奸邪太陆梁。腐儒还有郦，好汉总无张。曹赵扶开国，王徐卖靖康。此时无一盏，泪滴海茫茫。其三：何处难忘酒，英雄太屈蟠。时违聊置畚，运至即登坛。梁甫吟声苦，干将宝气寒。此时无一盏，拍碎玉阑干。其四：何处难忘酒，生民太困穷。百无一人饱，十有九家空。人说天方解，时和气自丰。此时无一盏，入地诉英雄。
又，唐白居易有《劝酒》十四首，中有《何处难忘酒》七首（其一：何处难忘酒，长安喜气新。初登高第后，乍作好官人。省壁明张榜，朝衣稳称身。此时无一醆，争奈帝城春。其二：何处难忘酒，天涯话旧情。青云俱不达，白发递相惊。二十年前别，三千里外行。此时无一醆，何以叙平生。其三：何处难忘酒，朱门羡少年。春分花发后，寒食月明前。小院回罗绮，深房理管弦。此时无一盏，争过艳阳天。其四：何处难忘酒，霜庭老病翁。暗声啼蟋蟀，干叶落梧桐。鬓为愁先白，颜因醉暂红。此时无一醆，何计奈秋风。其五：何处难忘酒，军功第一高。还乡随露布，半路授旌旄。玉柱剥葱手，金章烂椹袍。此时无一醆，何以骋雄豪。其六：何处难忘酒，青门送别多。敛襟收涕泪，簇马听笙歌。烟树灞陵岸，风尘长乐坡。此时无一醆，争奈去留何。其七：何处难忘酒，逐臣归故园。赦书逢驿骑，贺客出都门。半面瘴烟色，满衫乡泪痕。此时无一醆，何物可招魂。）又《不如来饮酒》七首（其一：莫隐深山去，君应到自嫌。齿伤朝水冷，貌苦夜霜严。渔去风生浦，樵归雪满岩。不如来饮酒，相对醉厌厌。其二：莫作农夫去，君应见自愁。迎春犁瘦地，趁晚喂羸牛。数被官加税，稀逢岁有秋。不如来饮酒，酒伴醉悠悠。其三：莫作商人去，恓惶君未谙。雪霜行塞北，风水宿江南。藏镪百千万，沉舟十二三。不如来饮酒，仰面醉酣酣。其四：莫事长征去，辛勤难具论。何曾画麟阁，只是老辕门。虮虱衣中物，刀枪面上痕。不如来饮酒，合眼醉昏昏。其五：莫学长生去，仙方误杀君。那将薤上露，拟待鹤边云。矻矻皆烧药，累累尽作坟。不如来饮酒，闲坐醉醺醺。其六：莫上青云去，青云足爱憎。自贤夸智慧，相纠斗功能。鱼烂缘吞饵，蛾焦为扑灯。不如来饮酒，任性醉腾腾。其七：莫入红尘去，令人心力劳。相争两蜗角，所得一牛毛。且灭嗔中火，休磨笑里刀。不如来饮酒，稳卧醉陶陶。），明李廷儀亦有《何處難忘酒》：何處難忘酒，寒衾夢覺時。青銅欺短髮，黃菊候歸期。翹首懷千里，論心乏故知。此時無一盞，何以慰遐私。又，明季科《何處難忘酒》：何處難忘酒，蘭舟帶雨維。一從梁苑別，六隔武陵期。曉夢梨花斷，春愁燕子知。此時無一盞，誰與話相思。
詩、文皆鋒銳峻厲，時有新意為創體，稍苦無斷制，乏迴旋停蓄，每近野率。
卷一《論和戰守疏》：“李牧之在雁門，法主于守，守乃所以為戰；祖逖之在河南，法主于戰，戰乃所以為和；羊祜之在襄陽，法主于和，和乃所以為守。是和、戰、守本殊塗而同歸者也。今陛下之心志未定，規模未立，或告陛下金弱且亡，而吾兵甚振，陛下則勃然有勒燕然之志；或告陛下吾力不足持，而金人且來，陛下即委然有盟平涼之心；或告陛下吾不可進，金不可入，陛下又蹇然有指鴻溝之意。臣今為陛下謀，㑹三者為一，天下烏有不定哉！”
卷六《遊東林山水記》：“溪上下色皆重碧，幽邃靖深，意若不欲流。”《玉淵龍記》：“五老峯於廬山最高，其傍有瀑，如萬斛鎔銀，騰空而下，山崖峭，峽水盛怒，無所輸瀉，盤旋勃鬱，欲迸崖而出。水盡鋭以爭，石極力以拒，相追數里，率未得勝負也。忽山崖橫裂，有如物擘而開之。巨石皆滅沒不見，有如物掀而去之。水力方肆欲曼流，則石勢微洼，掣水力而赴之，盡墜於深潭。彼方挾其無窮之怒，而縱其不可遏之情，不虞其有洼也，勢一就之，不能以自制。”《帝京景物略》中寫景，每用此法，而加纖仄。
卷七《東坡先生祠堂記》。按此篇前半，以東坡詩、詞貫穿其生平蹤跡（“先生以元豐七年別黃，見詩‘桑下豈無三宿戀，尊前聊為一身歸’者是，見詞‘好在堂前楊柳，應念我，莫剪柔柯’者是，今載集”云云），頗為創格。
卷十《自贊》：“一百年前，蜀山之下，有蘇子瞻，煒煒煌煌，若鳳若鸞。一百年後，楚江之濱，有王景文，波波挈挈，半痴半昏。橫笻踞石，風標則一，英氣蹴天，嗟哉難及。贊者子由，畫者伯時，今則緲然，我皆無之。吁！”
卷十二《問北雁賦》：“凡汝所經，與汝所知，比屋赤子，為喜為悲？故老遺民，為亡為存？”按用意甚新，而詞未警鍊。
鄒浩《道鄉集》卷八《鄰家集射》云：“牆東金鼓不停聲，知是將軍奕世孫。莫浪鳴弓向飛雁，一年一度到中原。”（此詩疑非道鄉作，道鄉歿於政和元年也。）放翁屢用此意，《劍南詩稿》卷十《冬夜聞雁有感》云：“夜聞雁聲起太息，來時應過桑乾磧”；卷十二《聞雁》云：“秦關漢苑無消息，又在江南送雁歸”；卷三十三《枕上偶成》云：“自恨不如雲際雁，南來猶得過中原”；卷七十八《聞新雁》云：“不知湘水巴陵路，曾記漁陽上谷無。”劉後村《憶秦娥》云：“梅謝了，塞垣凍解鴻歸早。鴻歸早，憑伊問訊，大梁遺老。浙河西面邊聲悄，淮河北去炊煙少。炊煙少，宣和宮殿，冷煙哀草。”皆本之杜牧之《秋浦途中》：“為問寒沙新到雁，來時還下杜陵無。”韋居安《梅磵詩話》卷下極稱方虛谷集外詩“何許中原惟雁見，不多吾輩只鷗知”一聯，歎為“寄興甚遠”，上句即景文賦、放翁詩之旨也。岳倦翁《玉楮集》卷四《九月一日聞雁》云：“雁來過期已一月，汝來之遲果何說？雁對以臆不能言，來時敵騎將寇邊”，便粗直乏味。吳龍翰《古梅吟稿》，《登金陵鍾山絕頂》：“萬仞鍾山著屐登，中原今隔幾崚嶒。自憐不及天邊雁，歲逐春風到八陵。”《楊誠齋集》卷二十七《初入淮河》第四首：“中原父老莫空谈，逢着王人诉不堪。却是归鸿不能语，一年一度到江南。”
卷十二《用和游次公韻贈慧璉》：“水光易晝而難夜，山態雖秋而亦春。”《寄題陸務觀漁隱》：“秦漢魏晉周隋唐，江河滾滾傾興亡。”按《劍南詩稿》卷一有《送王景文》五律。《梅磵詩話》卷中云：“王景文詩云：‘直翁未了平生事，不了山陰陸務觀。’放翁見詩，笑云：‘我字務觀乃去聲，如何作平聲押了？’近時方蒙仲《題後村文稿》有云：‘昔聞秦七與黃九，後有幼安與務觀。’‘觀’字亦作平聲。想後村見之，亦發一笑”云云。邊庭實《華泉集》卷六《文侍御宗嚴出守中州》云：“西臺御史桓公雅，南國詩人陸務觀”，亦同此病。華泉於七子中，用唐、宋後事最多。查夏重《得樹樓雜鈔》謂：“放翁名字出《列子‧仲尼篇》‘務外游不如內觀’，去聲。”沈濤《銅熨斗齋隨筆》卷八謂《四朝聞見錄》論放翁字為“游觀”之“觀”，當作平聲，今讀去聲，以“母夢秦少游而生”云云，不知古“游觀”之“觀”，正作去聲讀。《易‧觀卦》之“大觀”，王肅以前皆讀去聲，《晉書‧張寔傳》童謠亦可證。《匏廬詩話》卷中：“宋徽宗《宮詞》云：‘民間財貨雖豐富，未識新頒大觀錢。’年號‘觀’字去聲。”
卷十二《贈僧師能》：“倏忽六猴窺六牕，心花撩亂空飄颺。”按此用洪恩為仰山說譬，見《五燈會元》卷三。卷五《大慧禪師正法眼藏序》云：“此心，牛也；死生之故，車也。牛斃則車止。柏樹子、乾屎橛之屬，皆殞牛之具也。”用《大莊嚴論經》卷二之八語。此等語徵引者頗多，惟同卷《于湖文集序》云：“混淪以前，其略見于釋氏之《長含經》”，蓋謂《長阿含經》也，雖載於《法苑珠林》，道者頗尟。卷十五《道經》云：“端拱主人無語句，臺輿僕隸閙喧闐。希聲絶想忘言處，海水墨山書不全。”自註：“或云道家無經旨，五千言而已，故作詩以咄之。”用《雜阿含經》卷三十六之三“以四大海水為墨”。貫休《觀懷素草書歌》云：“山为墨兮磨海水。”
卷十三《山行即事》：“浮雲在空碧，來往議陰晴。”按“議”字生而好。
姜白石（夔）《點絳唇》詞云：“數峯清苦，商略黄昏雨。”皆本之王通叟（觀）《天香》詞云：“重陰未解，雲共雪、商量不了。”（曾慥《樂府雅詞拾遺》卷下）《草堂詩餘前集》卷下《天香》詞自註：“雲情雨意商量雪。”《後村千家詩》卷十四潘紫巖《郊行》七絕云：“雲來嶺表商量雨，峯繞溪灣物色梅”，即從此脫胎。陳允平《柳梢青》：“雪正商量，同雲淡淡，微月昏昏。”林希逸《竹溪鬳齋十一稿續集》卷七《秋日鳳凰臺即事》：“斷雲歸去商量雨，黄葉飛來問訊秋。”《樊榭山房續集》卷八《庚午除夕》：“薄雲淡日商量雪，翠柏黃梅點綴貧。”黄庭坚《山谷外集》卷八《阻水泊舟竹山下》：“竹山蟲鳥朋友語，討論陰晴怕風雨”，尚是以蟲鳥聲為喻，不及此之逕言風雲也。曹貞吉《珂雪詞‧鴉陣‧賀新郎金縷曲》云：“寒話空林飛且止，似商量明日風兼雨。”洪亮吉《卷施閣詩甲集》卷十二《晚抵龍里縣》：“猶餘濕翠收難盡，，商略明朝作曉霞。”王沂孫《聲聲慢》：“風聲慫恿，雲意商量，連朝滕六遲疑。”
Venus & Adonis（《维纳斯和阿多尼斯》）, 972: “Like many clouds consulting for foul weather.”
Emily Dickinson（艾米莉·狄金森）, The Complete Poems（《诗歌全集》）, ed. Thomas H. Johnson, 1900, no. 1075, p. 488: “A Travelling Flake of Snow”: “Across a barn or through a rut. / Debates if it will go.”
卷十四《幽居》：“雲蒼雲白變復變，雨舊雨今來不來？”《晚泊東流》：“山高樹多日出遲，食時霧露且雰霏。馬蹄已踏兩郵舍，人家漸開雙竹扉。冬青匝路野蜂亂，蕎麥滿園山鵲飛。明朝大江送吾去，萬里天風吹客衣。”按集中最生峭完整之什。《和郭子應》：“出門吹面已薰風，春在垂楊慘淡中。我輩不須悲聚散，此江元自有西東。日暄波暖魚苗出，雨潤泥融燕頷豐。尚可淹留成一醉，引杯說劍未輸公。”《弔法空》自注：“從妙喜參禪。妙喜甚恨其障深也，見空來，即曰：‘拽出死屍著。’蓋以屍爲詩，提撕剖擊力矣。空竟坐詩爲魔。”按姚勉《雪蓬舍人集》卷四十一《題真上人詩稿》云：“余不知所謂禪也，然聞其說絕文字、屏思慮，有一語文字，一毫思慮，皆目之眚、鏡之塵也，而可終日鷺其肩、蛩其吻、營度詩句哉？苦思而緣之痩，劌心而病之嘔，可乎否耶？”云云，可參觀。覺範、參寥皆未“拽出死屍”也。《夷堅乙志》卷十三載慶老能作詩，嘗從宗杲參禪，杲不印可，曰：‘正如水滴石，一點入不得。’蓋以言語為之祟云。”又按“拽（拖）出這死屍（漢）著”乃宗門機鋒中常見，不必指詩也。如《五燈會元》卷四招賢、卷七神晏、卷十一延沼即云然。又按《唐柳先生集》卷二十五《送方及師序》：“代之游民文章不能秀發者，則假浮圖之形以為髙；其學浮圖不能愿慤者，則又託文章之流以為放。”白香山《題道宗上人十韻》：“為義作，為法作，為方便智作，為解脫性作，不為詩而作也”，“從容恣語言，縹緲離文字”，“先以詩句牽，後令入佛智”，“不似休上人，空多碧雲思。”參觀四八八則《華嚴經》卷四十四《十通品》。少陵（杜甫）《謁真諦寺禪師》詩：“問法看詩妄。”杜荀鶴《贈休禪和》：“衹道詩人無佛性，長將二雅入三乘。”皎然《詩式》卷一“中序”云：“顧筆硯而笑曰：‘我疲爾役，爾困我愚。……今將放爾，各原其性。’”《羅湖野錄》卷二載則禪師《牧牛詞‧滿庭芳》云：“世以禪語為詞，意句圓美，無出此右。或譏其徒以不正之聲，混傷宗教。然有樂于嘔吟，則因而見道，亦不失為善巧方便，隨機設化之一端耳。”《尺牘新鈔三集》卷十二吳宗信《與吳介兹》：“予最喜蕭伯玉先生之主祠祭也，與諸髡約法三章，妄談詩禪者服上刑，肥鷄豚、蓄妻子者次之，呼盧浮白、操縵安絃、履絲曳縞類徘優者次之。蕭先生之惡詩梵如是哉！”張臯文《茗柯文三編‧詩龕賦》：“禪之有語言文字，下也，梧門奚取焉。”
四八七
孔尚任《湖海集》十三卷。
東塘疏濬海口，一官匏繫淮揚者四年，此集其所撰詩文也。七言近體多已在劉、孔合刻《長留集》中見之。東塘詩本沿明七子體，已恨氣不充而調不弘，苦羸窘矣。後乃不講格律而務真率，染指香山、劍南，心機既鈍，腹笥復儉，未得親切，動成俚野。求其真而不俗、率而能新者，如披沙撿金。余讀《長留集》七言律、絕，嘗評為“短笛無腔信口吹”，尚未知此《集》中五、七古之佻鄙，令人笑來也。文亦拈弄，有小品習氣，而寡趣乏韻，每覺其枉作張致。《集》有黃仙裳（雲）、鄧孝威（漢儀）、宗定九（元鼎）評識圈點，競為諛詞。
細按《集》中詩文，當時東塘宦況清苦，於寒士初無力喣沫，乃能得此，亦足自豪矣。（舒位《瓶水齋詩集》卷十一《平山堂雜題》第一首自注：“當時語云：‘王阮亭見壁題詩，孔東塘逢人分韻。’”王禹卿《夢樓詩集》卷二十一《題袁籜菴（于令）遺像二首序》：“近時可付管絃者，惟南北曲，而文士罕能習之。國朝擅此技者，洪稗畦（升）、孔東堂、袁籜庵數人而已。東堂北人，語輒聱牙，難言入室。籜庵才氣狹小，然不可謂非知樂者也。”金埴《巾箱說》（《古學彙刊二集》）記東塘事甚真切。）
卷一《渡黃河》：“踟躇何計救桑麻，立馬堤頭喚渡槎。八月荒蒲飛白鳥，孤城落日照黃沙。南開清口分淮少，東阻雲梯去海賒。此處源流誰探取，秋風初動使臣嗟。”按評云：“氣骨聲調，逼真李滄溟。”錄之以見東塘南來前詩格一斑。
卷一《維揚舟中即事》：“摩挲倦眼親書少，料理新鬚覽鏡多。”《有事維揚諸開府大僚招讌觀劇》：“朱橘黃橙香者櫞，蔗仙糖獅如茨比。一客已開十丈筵，客客對列成肆市。鈞天鼓樂何震駭，絮語熱言須附耳。座客總厭清商歌，院本斟酌點鳳紙。無情哭難笑不易，人歡亦歡乃絕技。”按詩甚稚弱，稍可攷見當時宴會席面品物及座位耳。
按，《西游記》第七十九回寫素宴有“獅仙糖，似模似樣”之語，八十四回趙寡婦店有“獅仙斗糖桌面”。《棗林雜俎‧聖集》記盧崎嶷為戶部郎時，與汪伯玉同舍，宴席有糖獅象，汪問：“於古何云？”曰：“漢光武禁猊糖，不許高大，此是矣。”《水滸全傳》八十二回御燕宋江只見“糖澆就甘甜獅仙。”秦簡夫《東堂老》第一折《揚州奴糖獅》：“五果五菜，響糖獅子，我那丈母與他一張獨桌兒。”
卷四《贈平山道弘上人》（七律）：“對面江山矇目坐，梅花空放早春前。”按二句密圈，評云：“真靜者。”
按《皇明百家小說》第十三帙潘遊龍《笑禪錄》：“或問藥山：‘如何不為境惑？’曰：‘聽他何礙？’云：‘一長者妓席閉目叉手，酒畢，妓重索賞，長者曰：“我不曾看。”妓曰：“看的何妨？想的獨狠！”‘”
又，咄咄夫《增補一夕話》卷二云：“一僧與婦同舟，目之不已，婦怒，命僕打之。僧乃閉目而坐，婦又命打。僧曰：‘如今何罪？’婦曰：‘汝閉目乃想我，更不好！’”
又，居顶《續傳燈錄》卷三十二青原唯信曰：“老僧三十年前未參禪時，見山是山，見水是水。及至後來，親見知識，有個入處，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而今得個休歇處，依然見山衹是山，見水衹是水。”
東塘及評識三君，皆不知此詩之落笑柄而未識箭鋒機也。“朦”字當是出《西廂記》第一本第四折“大師也難學，把一個發慈悲的臉兒來朦著。”
卷四《清明紅橋竹枝詞二十首》：“橋東亭館重重閉，落盡紅梅無數花。旋拂春臺旋掃地，主人也到吃杯茶。二” “長橋掛在綠楊樹，新月峨眉色又紅。水陸分成十字路，畫船南北轎西東。三”“迎神會裏齊敲鼓，宮戲場前已鬥鷄。絕好紅橋人鬧壞，傍花村店覓詩題。六”“法海紅橋淺水通，船船堂客珠簾籠。相逢半尺挨肩過，粉氣衣香占上風。八”“紙灰亂舞荒岡草，遮斷紅橋柳樹烟。最好溪邊安塚處，兒孫拭淚看遊船。九”“窮船詞客富船商，挾妓招僧兩未妨。迎著橋邊拱手過，紛紛各為踏青忙。十”“橋邊久繫阿誰舟，也爇香爐拭茗甌。好樹挑花紅照眼，貪贏馬弔不回頭。十二”“橋西橋北塚為鄰，祭掃何曾淚掩巾。少化紙錢多剩酒，猜拳驚起九泉人。十三”
按數詩生脆有致，所寫可與《陶菴夢憶》卷五“揚州清明”條印證。蓋雖經鼎革，而盛況未減。“珠簾櫳”當依《長留集》作“隱簾櫳”。杜于皇《變雅堂詩集》卷二《初聞燈船鼓吹歌》云：“樓樓堂客船船妓，近不聞聲遠察面。“自注：“白下稱內人為堂客。”“堂客”二字入詩，僅見孔、杜此兩篇耳。
李斗《揚州畫舫錄》卷十一云：“畫舫有堂客、官客之分。堂客為婦女之稱。婦女上船，四面垂簾，屏後另設小室，香棗廁籌，位置潔淨。船頂皆方，可載女輿，稱為堂客船。”《醒世姻緣》屢用“堂客”，如八十回差人道：“察院老爺說道：‘這南城地方有這們等堂客，怎麼不合他會會？’”，八十一回寄姐又聽見“叫人進去鎖那堂客出來”，八十六回住持道：“我是一個道士，怎好領著個堂客往尼姑庵去？”韋美問說：“那個堂客去了不曾？”等等。
卷四《寓邸漫興南柯夢處》：“官雖欲做忙何事，詩不能工負此窮。”
卷五《寫照歌贈李左民》：“每言難畫是肥人，肥人容易入俗徑。又言難畫是瘦人，瘦人不清是貧病。”
卷五《汙池水》：“汙池水渾不見底，池邊灌園人早起。如雪白紵攬青絲，竹竿挑出兩人死。一男一女貌如花，（中略）有姥哭媳又哭子。媳為嫂兮子為叔，嫂寡叔幼情偏美。（下略）”按卷六《清江婦》云：“清江婦，委蔓草。憐人誰咨嗟，但罵死不早。婦門對寺門，婦人與僧好。夫僧來往頻，僧婦若叔嫂。南浦鴛鴦雛，西海迦陵鳥。（中略）其夫乃出之，母家暗懊惱。一日婦不食，二日起何早。三日膏沐完，房櫳出悄悄。母家索向夫，夫家向寺禱。宛轉寺門深，禪榻臥嬌嫋。母夫兩無言，縛之投浩渺。（中略）豈知夫恨深，奪歸抉其腦。蔓草不掩屍，血漬無人掃。行路問不休，忙煞鄰家媼。”《集》中風雅掃地，無過此二篇者。
卷六 《初夏再寓天寧寺杏園》：“杏園雨過又停車，老樹低枝巷曲斜。風定更無花逐陣，泥多才見燕成家。往來朋少門空設，坐起身輕吏不嘩。布襪青鞋隨意好，卻嫌僧院苦留茶。”按《集》中最通體流潤之作。
卷七《過明太祖故宮》：“怱忙又散一盤棋，騎馬來看舊殿基。夕照偏逢鴉點點，秋風只少黍離離。門通大內紅橋短，殿對中街玉柱欹。最是居民無感慨，蝸廬僭用瓦琉璃。”按《集》中最老筆舒寫之作。《哭龔半千（贤）》：“君寐不復興，天地自昏旦。”
卷八《西團記》。按寫泰州海濱民煮鹽捕魚之狀，尚翔實而免於俚瑣。
卷九《待漏館曉鶯堂館記》。自述宦況鬱勃，而出以詼諧，雖稍嫌詞費，與《西團記》為《集》中最佳文字。
卷十一《答丘柯村》：“僕謂天下必無不能留客之官，亦必無不及會客之官。即如鄙人之羞澀，尚欲損俸留客，凡仕途之說貧者，皆逐客者也；如鄙人之胼胝，尚欲偷閒會客，凡仕途之說忙者，皆厭客者也。”又，《與黃仙裳》。
四八八
唐沙門實叉難陀譯《大方廣佛華嚴經》八十卷。
余十年前閱《大藏》至此《經》，厭其鋪張排比，堆牀疊架，未終卷即棄去。今勉為卒業，終有所得不償勞之歎。
郑元勋《媚幽閣文娛》載虞淳熙《蓮池祖師傳記》：“王宗沭問：‘夜來老鼠唧唧，說盡一部《華嚴經》。’師云：‘貓兒突出時如何？’”竊謂王言固是“水聲廣長舌”之旨，然搬弄家當，亦可比於老鼠數鈔也。
謝采伯《密齋筆記》卷五云：“李主好佛，太祖遣僧為間，號小沙彌，導以奢侈，著乾紅袈裟，李主曰：‘佛亦莫不如此？’小沙彌曰：‘陛下不讀《華嚴經》，不知佛富貴。’此誑敵語也。庸僧不知，拾起作話頭。”馬令、陸游《南唐書‧浮屠傳》、龍袞《江南野史》皆記此事。竊謂此《經》描寫侈麗之狀，反復不過取琉璃、摩尼、瓔珞、寶華、寶焰等物（如卷六《如來現相品第二》），誇數至百萬千億（如卷十九《升夜摩天宮品第十九》、卷二十二《升兜率天宮品第二十三》）。尤可笑者，如云“五百寶器，種種諸物，自然盈滿。金器盛銀，銀器盛金，玻瓈器中盛滿硨磲，硨磲器中盛滿玻瓈，碼碯器中盛滿真珠，真珠器中盛滿碼碯，火摩尼器中盛滿水摩尼，水摩尼器中盛滿火摩尼”（卷六十二《入法界品第三十九之三》，參觀卷六十三《入法界品第三十九之四》：“白銀國土放黃金色光，黃金國土放白銀色光，瑠璃國土放玻瓈色光，玻瓈國土放瑠璃色光，硨磲國土放碼碯色光，碼碯國土放硨磲色光”），真貧子夢富貴囈語耳！李威《嶺雲軒瑣記續選》卷二云：“經言‘即心即佛’，又言‘惟心淨土’，是所謂念佛往生淨土者，求此真心而已，西方即在眼前。世人將‘往’字看煞，執著‘黃金蓮花座’之語為實境實事，甚矣其惑也。《金剛經》謂：‘如來說：“世界，非世界，是名世界。”‘明乎此，則知佛說淨土，即非淨土，是名淨土，烏所得黃金地、蓮花座諸相乎？”卷三云：“蓮池大師惜無繪畫形容西方極樂淨土，如《輞川圖》之悅人心目，所言也未離色相。”（參觀《六祖法寶壇經‧疑問第三》云：“東方人念佛求生西方，西方人念佛求生何國？凡愚不識身中淨土，願東願西。”）蓋後來佛說漸精矣。
參觀 Geoffrey Tillotson, Essays in Criticism & Research, p. 195: “St. John’s conception of heaven was jewel-burdened” etc.
又《後西游記》第十四回葛藤大王問唐半偈道：“佛既清虛不染，為何《華嚴經》又盛誇其八寶莊嚴？”《紅樓夢》第十八回寫大觀園掛燈結綵云：“琉璃世界，珠寶乾坤。”
卷一《世主妙嚴品第一之一》：“一念之間，悉包法界。……譬如虛空具含眾像，於諸境界無所分別；又如虛空普遍一切，於諸國土平等隨入。……一一毛端，悉能容受一切世界而無障礙。……身遍十方，而無來往；智入諸相，了法空寂。……復有佛世界微塵數執金剛神。……得於諸佛解脫之門遊戲神通。“
又，“復有無量摩睺羅伽王。”按唐人省去“伽”字，遂以名“化生”，參觀第四十八則。鄧之誠《東京夢華錄注自序》謂孫子書告以“磨喝樂”即《阿彌陀經疏》“羅睺羅”（按見卷八），可謂以訛傳訛。
又“復有無量鳩槃荼王，所謂：甚可怖畏鳩槃荼王、美目端嚴鳩槃荼王。”按《翻譯名義集‧鬼神篇第二十一》謂：“鳩槃荼，此言‘甕形’，舊云‘冬瓜’，此神陰囊如冬瓜，行置肩上，坐則踞之。”何能“美目端嚴”耶？
卷六《如來現相品第二》：“云何是諸佛眼？云何是諸佛耳？云何是諸佛鼻？……此華藏世界海南，次有世界海。……如是等十億佛剎微塵數世界海中，隨緣赴感靡不周，而恒處此菩提座。爾時，佛前有大蓮華出現。眾寶間錯以為其莖；摩尼寶王以為其藏；法界眾寶普作其葉；諸香摩尼而作其鬚。諸菩薩眾坐蓮華鬚。”按大似清故宮中八寶盆景。卷三十九《十地品第二十六之六》云：“有大寶蓮華忽然出生。其華廣大，量等百萬三千大千世界，以眾妙寶間錯莊嚴：毗瑠璃摩尼寶為莖，栴檀王為臺，碼碯為鬚，閻浮檀金為葉。”卷六十二《入法界品第三十九之三》亦云：“有大蓮華，以無能勝因陀羅尼羅寶為莖，吠瑠璃寶為藏”，餘同。
卷七《普賢三昧品第三》：“過去、現在、未來諸佛，已說、現說、當說。一切世界海已成、現成、當成。“按此類語甚多。《世界成就品第四》：“已說、現說、當說。……已成、現成、當成。”
卷十《華藏世界品第五之三》：“一切世界依種種莊嚴住，遞相接連，成世界網。”“譬如眾繢像，畫師之所作，如是一切剎，心畫師所成。”按卷十九《升夜摩天宮品第十九》亦云：“心如工畫師，能畫諸世間。”
卷十一《毗盧遮那品第六》：“息諸惑熱，裂諸蓋網，摧諸障山，淨諸垢濁。”
卷十三《菩薩問明品第十》：“譬如地性一，眾生各別住，地無一異念，諸佛法如是。亦如火性一，能燒一切物，火焰無分別，諸佛法如是。亦如大海一，波濤千萬異，水無種種殊，諸佛法如是。”按宋儒所謂“理一分殊”，三祖《信心銘》、《六祖壇經‧般若第二》所謂“一即一切，一切即一”也。“如鑽燧求火，未出而數息，火勢隨止滅，懈怠者亦然。如人無手足，欲以芒草箭，遍射破大地，懈怠者亦然。”“如人水所漂，懼溺而渴死，於法不修行，多聞亦如是。如人設美膳，自餓而不食，於法不修行，多聞亦如是。如人數他寶，自無半錢分，於法不修行，多聞亦如是。如聾奏音樂，悅彼不自聞，於法不修行，多聞亦如是。如盲繢眾像，示彼不自見，於法不修行，多聞亦如是。”按《楞嚴經》卷一云：“雖有多聞，若不修行，與不聞等，如人說食，終不能飽。（彦按，徒增馋涎耳）”簡切多矣。
卷二十一《十無盡藏品第二十二》：“菩薩行十種施。若得美味，不專自受，要與眾生，然後方食。若自食時，作是念言：‘我身中有八萬戶蟲依於我住，我身充樂，彼亦充樂。我今受此所有飲食，願令眾生普得充飽。’為施彼故而自食之，是名‘分減施’。”
按少陵《秋野》第一首云：“盤飱老夫食，分減及溪魚”，與此意異。董诰《全唐文》卷三百七十六任華《與京尹杜中丞書》云：“僕所求不多，公乃曰亦不易致，即當分減。”司空圖《力疾山下吳村看杏花》云：“造化無端欲自神，裁紅煎翠為新春。不如分減閒心力，更助英豪濟活人。”可見“分減”乃唐人常言，非少陵本之《華嚴》也。《汪鈍翁前後類稿》卷五十杜詩注二則之一謂：“梁日緝言‘分減’出《華嚴‧十無盡藏品》，檢視果然，歎日緝之善讀書”云云，尚是膚學也。王西莊《蛾術編》卷七十六說杜詩云：“‘分減’出佛書，見梁熙日緝《皙次齋集》。“迮鶴壽注引惠定宇曰：“《東觀漢記》卷十五：‘孔奮篤骨肉，弟奇在洛陽，每有所食甘美，輒分減以遺奇。’‘分減’二字出此。”是也，乃復云：“《華嚴經》有‘分減布施’”，則耳食矣。
卷二十三《兜率宮中偈讚品第二十四》：“譬如淨滿月，普現一切水，影像雖無量，本月未曾二。”按元覺《永嘉證道歌》云：“一月普現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攝。”《五燈會元》卷十三龍光諲禪師云：“千江同一月，萬戶盡逢春（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即本此。《朱子語類》卷十八云：“萬物各具一理，而萬理同出一源。釋氏云：‘一月普現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攝’，也窺見這道理。”覺範《僧寶傳》卷二弘明禪師《贊》、黃瑜《雙槐歲鈔》卷十論“一月千江”，皆可參觀。又第七四一則《全唐文》卷七一五韋處厚《大義禪師碑銘》。
卷三十四《十地品第二十六之一》：“以忿恨風吹心識火，於三界田中復生苦芽。”按卷三十七《十地品第二十六之四》：“業為田，識為種，無明闇覆，愛水為潤，我慢溉灌，見網增長，生名色芽”，此等語屢見。《瑜珈師地論》卷十亦云：“生與老死是苦樹，守養苦芽。”“所有善根悉以迴向一切智地，轉轉明淨，調柔成就，隨意堪用。譬如金師善巧鍊金，數數入火，轉轉明淨，調柔成就，隨意堪用。”按《瑜珈師地論》卷十三亦有調鍊生金、銷煮調柔之喻。此蓋天竺古譬。
Brihadāranyaka Upanishad, IV. iv. 4 (tr. by Max Muller, in Sacred Books of the East, XV, pp. 175-6): “As a goldsmith, taking a piece of gold, turns it into another, newer & more beautiful shape, so does this Self, after having thrown off this body... like Brahman.”
卷三十五《十地品第二十六之二》：“得無量神通力，能動大地。以一身為多身，多身為一身，或隱或顯。石壁山障，所往無礙，猶如虛空。入地如水，履水如地。日月在空，有大威力，而能以手捫摸摩觸。天耳清淨，悉聞人、天若近若遠所有音聲。以他心智，如實而知他眾生心。”
按《長阿含經》之二十《阿摩晝經》亦云：“身能飛行，石壁無礙，遊空如鳥，履水如地。”
卷四十一《十定品第二十七之二》：“如日中陽焰，不從雲生，不從池生，不處於陸，不住於水。非有非無，非清非濁。不堪飲漱，不可穢汙。非有體非無體，非有味非無味。以因緣故，而現水相，為識所了。遠望似水，而興水想，近之則無，水想自滅。”
按白香山《讀禪經》云：“空花豈得兼求果，陽焰如何更覓魚？”王半山《法雲》云：“扶輿度陽焰，窈窕一川花。”
又，“此三昧名為：清淨深心行。菩薩摩訶薩於此三昧，入已而起，起已不失。譬如有人從睡得寤，憶所夢事，覺時雖無夢中境界，而能憶念，心不忘失。菩薩摩訶薩入於三昧，見佛聞法，從定而起，憶持不忘，而以此法開曉一切。”
按與西方神秘家言大異。
Enneads, tr. E. Bréhier, V. iii. 17 (Tome V, p. 73): “Au moment du contact on n’a ni le pouvoir, ni le loisir de rien exprimer; c’est plus tard qu’on raisonne sur lui”;
St. Augustine, Confessions, Lib. VII: “My infirmity being struck back, I was thrown again on my wonted habits, carrying along with me only a loving memory & a longing for what I had, as it were, perceived the odour of, but was not yet able to feed on” (Eng. tr. E.B. Pusey, “Harvard Classics”, VII, pp. 118-9);
Dante, Il Paradiso, XXXIII, 55-63: “Da quinci innanzi il mio veder fu maggio / che ’l parlar mostra, ch’a tal vista cede, / e cede la memoria a tanto oltraggio. / Qual è colüi che sognando vede, / che dopo ’l sogno la passione impressa / rimane, e l’altro a la mente non riede, / cotal son io, ché quasi tutta cessa / mia visïone, e ancor mi distilla / nel core il dolce che nacque da essa” (La Divina Commedia, a cura di N. Sapegno, pp. 1189-90). （黃國彬譯但丁《神曲‧天堂篇‧第三十三章》：“從那時起，我的視力強旺，╱所見的偉㬌，凡語再不能交代；╱記憶呢，也禁受不住過盛的輝煌。╱如睡者在夢中能視，一旦醒來，╱夢中的深情成為僅有的殘餘，╱其他印象，再不能重返腦海，╱我的夢境，也幾乎完全褪去；╱不過夢境醞釀的甜蜜，仍然╱繼續在我的心裏滴注凝聚。”）
參觀 I, 4-9: “Nel ciel che più de la sua luce prende / fu’ io, e vidi cose che ridire / né sa né può chi di là sù discende; // perché appressando sé al suo disire, / nostro intelletto si profonda tanto, / che dietro la memoria non può ire” (pp. 781-2); （第一章：“此刻我置身神光最亮的區域，╱目睹了那裏的景象，再降回凡間，╱就不能──也不懂得──把經驗重敘。╱因為，我們的心智朝著欲念╱靠近時，會潛入極深處行進，╱使記憶無從追隨而落在後面。”）
Wordsworth, The Prelude, II, 315: “The soul, / Remembering how she felt, but what she felt / Remembering not, retains an obscure sense / Of possible sublimity.”
St. Theresa 則謂：“in the state of rapture that troublesome gnat, memory (esta mariposilla importuna de la memoria) is completely obliterated” (R.A, Vaughan, Hours with the Mystics, 6th ed., II, p. 169).
又，“譬如虛空，於蟲所食芥子孔中亦不減小，於無數世界中亦不增廣。”
卷四十四《十通品第二十八》：“能於一切離文字法中出生文字，與法、與義隨順無違，雖有言說，而無所著。”按即雲門所謂“若是得的人，道火不能燒口。終日說事，未嘗掛著唇齒，未曾道著一字。終日著衣喫飯。未曾觸著一粒米，掛一縷絲。”
參觀四八六則《雪山集》卷十四《弔法空》。
又參觀卷五十八《離世間品第三十八之六》云：“雖知一切法無有造作而亦不捨諸法自相，雖於諸境界永離貪欲而常樂瞻奉諸佛色身，雖知不由他悟入於法而種種方便求一切智，雖知諸國土皆如虛空而常樂莊嚴一切佛剎，雖恒觀察無人無我而教化眾生無有疲厭，雖於法界本來不動而以神通智力現眾變化，雖已成就一切智而修菩薩行無有休息，雖知諸法不可言說而轉淨法輪令眾心喜，雖能示現諸佛神力而不厭捨菩薩之身，雖現入於大般湼槃而一切處示現受生，能作如是權實雙行法，是佛業。”
按，“權實雙行法”五字妙甚。王無功《答程道士書》云：“釋迦曰：‘色即是空。’而建立諸法。此聖人通方之玄致，豈可以言行詰之哉？”（《全唐文》卷一百三十一）蓋未讀《華嚴》，故尚落下乘。
又，“譬如日月、男子、女人、舍宅、山林、河泉等物，於油、於水、於身、於寶、於明鏡等清淨物中而現其影。影與油等，非一非異，非離非合，雖現其中，無所染著。”
按僧肇《寶藏論‧離微體淨品第二》云：“離者，體不與物合，亦不與物離。譬如明鏡光映萬象，然彼明鏡不與影合，亦不與體離。又如虛空合入一切無所染著。”
卷四十八《如來十身相海品第三十四》偏舉如來九十七大人相，至云：“如來陰藏有大人相，名：普流出佛音聲雲。如來右臀有大人相，名：寶燈鬘普照雲。如來左臀有大人相，名：示現一切法界海光明彌覆虛空雲。”力求詳備，忘己語之鄙瑣，忘人讀之厭倦，此梵經大病也。
卷五十七《離世間品第三十八之五》述菩薩十種手、足、心、腹（“如來無上廣大腹，悉能容受一切眾生”），眼、鼻等，却不及陰藏、左右臀，何哉？《觀佛三昧海經》卷一《序觀地品第二》記佛諸相亦未及陰藏、左右臀，衹道：“如來䐡（按即“脐”）上向相下向相。”而卷八《觀馬王藏相品第七》則謂：“諸婇女奉事太子歷年，不見身根，未見有便利患，況有諸欲，皆謂是不能男。太子晝寢，雙膝暫開，平如滿月。諸女世情望絕，悲泣雨淚。忽根處出白蓮華，中有身根”云云，又謂：“尼揵自稱得道，以其身根繞身七匝，來佛前自誇：‘無欲，故梵行相成，汝稱男子，以何為證？’佛因出馬藏，繞須彌山七匝如金蓮華，華華相次”云云，又謂：“波斯匿王請佛化諸婬女，諸女見佛身體泯然平滿，謂是無根人。佛出馬藏，似蓮花幢。百億蓮華，中有百億菩薩，異口同音。毀諸女人云：‘若有諸男子，年皆十五六。盛壯多力勢，數滿恒河沙。持以供給女，不滿須臾意。’諸女慙惱”云云，更可笑矣。（《佛祖統記》卷四引《智度論》謂：“佛湼槃後，阿難以陰藏相示諸女人”，《法苑珠林》卷十二摘 。）
大似《天方夜譚》中 “The Boy and the Rubber” 事：“This large youth had a zabb scarcely as big as a hazel nut... the child lying between the boy's thighs stirred in its sleep &... since it was of that kind which retires almost wholly into its father’s bosom when at rest, began gradually to throw off its torpor. Suddenly it sprang erect, as great as an ass’s or an elephant’s” (The Thousand Nights & One Night, tr. Powys Mathers, III, pp. 40 & 43).
至寫佛化身與婬女妙意交歡事，彷彿《洞玄子》所記服禿鷄散之蜀郡太守、《綠野仙踪》第九十七回所寫之羽士 。（參觀 Cecil Y. Lang, The Swinburne Letters, III, p. 284，見第三則。）
豬八戒自誇熬戰之法（《西游記》第二十三回），真佛弟子也！又吳昌齡《西游記》第九折孫行者攝金鼎國主女為妻，第十三折豬八戒攝裴海棠為妻，第十七折在女兒國，行者“被一婆娘按倒，凡心待起，而頭上金箍緊將起來，骨節酸痛，陽痿如醃軟黃瓜”，遂得免“豬八戒吁吁喘，沙和尚悄悄聲。上面的緊緊往前掙，下面的款款將腰肢應。他兩個忙將黑物入火爐。”是二人皆修化人與妙意故事，行者亦異於吳承恩《西游記》第八十一回女怪掐臊根時舉止，而二十二折仍奉佛勅、成正果，是戒律今嚴於古矣！《古今小說》第二十卷寫齊天大聖攝取陳從善之妻張如春事，其洞中先有牡丹、金蓮兩婦，亦攝來供淫樂者。參觀第八十一則。蒲留仙《俚曲‧醜俊巴》寫八戒既為淨壇使者，見潘金蓮鬼魂，色心大動，夢中與交，得相思病。
卷七十八《入法界品第三十九之十九》：“譬如一燈，然百千燈，其本一燈，無減無盡。”
四八九
Jottings:
Wackenroder: “Wer ein System glaubt, hat die allgemeine Liebe aus seinem Herzen verdrängt! Erträglicher noch ist Intoleranz des Gefühls als Intoleranz des Verstandes — Aberglaube besser als Systemglaube” (Werke und Briefe, hrsg. H, Höhn, 1938, S. 55; quoted in Rudolf Haym, Die Romantische Schule, 4te Aufl., S. 121).
Cf. Shaftesbury: “The most ingenious way of becoming foolish is by a system” (quoted in L.P. Smith, A Treasury Of English Aphorisms, p. 152);
Emerson: “A system-grinder hates the truth” (Ibid., p. 71);
Kierkegaard: “Most systematizers in relation to their systems are like a man who builds an enormous castle & lives in a shack close by” (Kiekegaard: An Anthology, selected by W.H. Auden, p. 20);
Baudelaire, in defending his thesis that “le beau est toujours bizarre” against the conception of “le beau banal” (Oeuvres, “Bibliothèque de la Pléiade”, II, p. 146), says: “J’ai essayé plus d’une fois, comme tous mes amis, de m’enfermer dans un système pour y prêcher à mon aise. Mais un système est une espèce de damnation qui nous pousse à une abjuration perpétuelle; il en faut toujours inventer un autre” etc. (p. 145).
Leonard Nelson: “No important philosopher doubts the results for which his feeling for truth vouches simply because they may contradict the principles of his system. Confronted with the choice either of denying his feeling for truth in order to preserve the logical consistency of his system or of adjusting his system through some inconsistency to those results, he would allow himself any inconsistency rather than sacrifice such a result. It is the pupils who first go about providing the master’s doctrine with such consistency that nothing remains in the system that cannot be traced back logically to the principles of the system, because they lack the master’s creative gift & consequently depend only on the dead skeleton of the system” (Socratic Method & Critical Philosophy, tr. Thomas K. Brown, III, p. 91).
I have also said that system-building is like the drawing of a charmed circle, & arguing by a system is really arguing in a circle.
Baudelaire’s words & Kierkegaard’s simile may be read in the light of the following passage: “[Il Croce] sostituisce al vulgato concetto del sistema filosofico quello della serie incessante delle sempre nuove sistemazioni filosofiche... La vulgata idea del sistema filosofico... c’è come la tendenza a fabbricarsi una casa e ad arredarla per poi non pensarci più e viverci dentro comodamente. Il Prof. Eucken ha involontariamente espresso questo sospiro di soddisfazione, quando, in una sua autobiografia di recente publicata, ha messo come titolo a un capitol: Costruisco il mio sistema filosofico, e prendo moglie!” (G. Castellano, Benedetto Croce, seconda Ed., pp. 19-20);
Peirce, in his essay “The Architecture of Theories”, also compares systems to houses (Collected Papers, VI, p. 11).
Rupert Crawshay-Williams warns people against “a unifying formula（统一的公式）” which would lead them to “distort all the facts that don’t quite fit &ignore all those that don’t fit at all... They have merely found Comfort & believe that they have found Truth” (The Comforts of Unreason, p. 90).
The following remark also applies to system-making or mending: “A common method is to stretch the unifying Pattern: whatever shape the Pattern takes it is still called the same & therefore is assumed to be the same” (p. 91).
Julien Benda, Du Style d’Idées, p. 107 quotes Bergson: “les poussées d’intuition qui font craquer tout le système” & France: “le rôle des systèmes est de jeter les sophismes, comme un ciment, dans l’intervalle des vérités”.
Nietzsche,Götzendämmerung, “Sprüche und Pfeile”,§26: “Ich misstraue allen Systematikern und gehe ihnen aus dem Weg. Der Wille zum System ist ein Mangel an Rechtschaffenheit” (Werke, hrsg. K. Schlechta, II, 946);
Menschliches, Allzumenschliches, II, “Vermischte Meinungen und Sprüche”: “Der Philosoph glaubt, der Wert seiner Philosophie liege im Ganzen, im Bau: die Nachwelt findet ihn im Stein, mit dem er baute und mit dem, von da an, noch oft und besser gebaut wird: also darin, dass jener Bau zerstört werden kann und doch noch als Material Wert hat” (Werke, hrsg. K. Schlechta, I, 814).
But J.B. Yeats, Letters to His Son & Others, p. 224: “The poet is an orderly man, because he allows no single feeling to remain single, forcing it into harmonious relations with all the other feelings.” Cf. Heine, Die Heimkehr, §58 (Werke und Briefe,Aufbau, I, p. 133).
Tristram Shandy, B. I, ch. 19: “[My father] was all uniformly; — he was systematical, &, like all systematic reasoners, he would... twist & torture everything in nature, to support his hypothesis.”
Byron to Moore on Leigh Hunt: “His answer was, that his style was a system, or upon system, or some other such cant; & when a man talks of system, his case is hopeless” (on the “strange style” of Rimini) (Leslie A. Marchand, Byron, II, p. 243, again p. 907 on Hunt defending his “vulgarisms” as “part of his system”).
Claude Bernard: “Les systèmes tendent à asservir l'esprit humain… La philosophie et la science ne doivent pas être systématiques” (quoted in Bergson, La Pensée et le Mouvant, p. 265).
彦按，人往往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内容，哪怕这内容是片面甚至是错的。道无处不在，虽小，即窥一斑亦能知全豹，虽大，纵上九天揽月而犹未能的。
A.W. Schlegel on translating verses into prose as “ein poetischer Totschlag”（施莱格尔论将诗句翻译成散文是“诗意的杀戮”） (Haym, S. 174);
Voltaire is more ribald in his letter to M. de Formont（伏尔泰致德福尔蒙特的信） (Le 15 nov. 1735): “Je n’ai point encore vu la tradition en prose de la Cléopâlre de Dryden. Tout ce que je puis vous dire, c’est une traduction en prose d’une scène en vers, c’est une beauté qui me montrerait son cul au lieu de me montrer son visage.”
Schlegel’s view that “in dasselbe Silbenmass zu übersetzen, sofern sich die Sprache demselben nicht ganz weigert” is a counsel of perfection. As Dante was the first to point out, “Nulla cosa, per legame musaico armonizzata, si può dalla sua loquela in altra trasmutare senza rompere tutta la sua dolcezza e armonia.”(Il Convivio, I, vii, Opere, ed. E. Moore & P. Toynbee, p. 244);
Cf. Hegel（黑格尔）’s excessive & roughshod intellectualism in the following passage from his Ästhetik: “Deshalb bleibt es auch für das eigentlich Poetische gleichgültig, ob ein Dichtwerk gelesen oder angehört wird, und es kann auch ohne wesentliche Verkümmerung seines Wertes in andere Sprachen übersetzt, aus gebundener in ungebundene Rede übertragen und somit in ganz andere Verhältnisse des Tönens gebracht werden” — Sämtliche Werke, hrsg. von H. Glockner, Bd. XIV, S. 227.
Cf. similar views in Goethe’s Dichtung und Wahrheit, Buch XI; Auden, The Dyer’s Hand, p. 23-4; also Du Bellay, see La Deffence, I, ch. 5, éd. Chamard, pp. 34 ff. & Diderot’s view, seeOeuv. Compl., Assézat: Tourneux, I, p. 376; but “in order to obtain the quality of spontaneity, the form has occasionally to be sacrificed” (A.J. Symonds, Wine, Women & Song, p. 46) , because “it is the office of the translator to represent the original poem as faithfully as possible（尽可能忠实地再现原诗是译者的职责）... And the original poem is not a translation! Therefore the translation must not be a translation, either（原来的诗不是翻译作品，所以翻译也不仅仅只是翻译）!... it must not appeared to be!” (George Dillon & Edna St. Vincent Millay, Flowers of Evil, p. xxiv).
G. Leopardi, Zibaldone di Pensieri, a cura di F. Flora, I: “Ma l’esattezza non importa la fedeltà ec.; ed un’altra lingua perde il suo carattere e muore nella vostra, quando la vostra nel riceverla perde il carattere suo proprio（但准确与否并不重要，另一种语言失去了它的特性，在你的语言中消亡，当你的语言在接受它时即失去了它自己的特性） (p. 223)... Ora il traduttore necessariamente affetta, cioè si sforza di esprimere il carattere e lo stile altrui e ripetere il detto di un altro alla maniera e gusto del medesimo（译者必然是深情的，即他努力地表达别人的性格和风格，并以同样的方式和味道重复别人的话）... una buona traduzione（一个好的翻译）... dev’esser composta di proprietà che paiono discordanti e incompatibili e contraddittorie（它必须由看起来相互冲突、不相容和相互矛盾的属性组成）. E similmente l’anima e lo spirito e l’ingegno del traduttore（译者的灵魂、精神和创造力也是如此）. Massime quando il principale o uno de’ principali pregi dell’originale consiste appunto nell’inaffettato, naturale e spontaneo, laddove il traduttore per natura sua non può (p. 288) essere spontaneo (p. 289).”
This is not E.V Rieu’s “the principle of equivalent effect”, “the lodestar of the translator” (Cassell’s Encyclopaedia of Literature, I, p. 555).
Poetic license is as necessary in translating poems as in composing them to fulfill Edward FitzGerald’s injunction, “the live Dog better than the dead Lion”, “better a live Sparrow than a stuffed Eagle” (quoted in A.Mc. Terhune, The Life of Edward FitzGerald, p. 223).
By the way, Dr Johnson made a virtue of this necessity: “Poetry cannot be translated; &, therefore, it is the poets that preserve the languages; for we would not be at the trouble to learn a language if we could have all that is written in it just as well in a translation” (Boswell’s Life, “Oxford Standard Authors”, new ed., 1853, p. 742).
Cf. Robert Frost’s definition of poetry: “what gets lost in translation” (Robert Graves, Steps, p. 142: “Splendid provincial definition”).
De Quincey, Letters to A Young Man [apropos of “Knowledge” vs. “Power”]: “Let the knowledge be what it might, all knowledge is translatable; & translatable without one atom of loss” (Collected Writings, ed. D. Masson, X, p. 50).
Cf. Herder, Fragmente, on the aim of philosophy, unlike that of poetry, is translatability (Werke, ed. B. Suphan, I, 417; cf. 400); T.S. Eliot, On Poetry & Poets: “Poetry is much more local than prose... Poetry is a constant reminder of all the things that can only be said in one language, & are untranslatable” (pp. 19, 23).
彦按，翻译是一个永远值得讨论的议题，而诗歌的翻译尤甚。
A.W. Schlegel on “die Kraft in die innerste Eigenthümlichkeit eines grossen Geistes einzudringen” as “Übersetzertalent” (Haym, S. 847).
又，“Er kehrt oft zu diesem Gedanken zurück, sei alles Dichten, eine neue Schöpfung sei, ja, dass der menschliche Geist eigentlich nichts könne als übersetzen” (Haym, S. 848).
A good example of that “nimiety”, the national fault of the Germans (Coleridge, Table Talk, June 2, 1834) who cannot state a truth without giving a little more and how much it is! Of course Herder had said before that “der übersetzer muss selbst ein schöpferisches Genie sein（译者本人一定是个有创造力的天才）” & his work would be “eine Originalarbeit, die mehr Einfluss auf unsere Literatur haben kann, als zehn Originalwerke” (Sämtl. Werk., hrsg. B. Suphan, I, S. 178 & 274).
The Cult of Cinderella — the name comes from E.V. Rieu’sarticle in Cassell’s Encyclopaedia of Literature, I, p. 554 — is either escapism or camouflage（逃避或伪装）; translation becomes a major art when or where creative power has no free play either because it is tongue-tied by authority or because it is stiff-jointed with rheumatism（当创造力没有自由发挥的时候，要么因为它被权威束缚住了舌头，要么因为它与风湿病僵硬地纠缠在一起）, i.e. either because one lacks the courage or one wants the talent to produce works of any sincerity & originality. Schlegel’s & Herder’s extravagant claim for translation boils down to a face-saving formula to conceal their own creative impotence（施莱格尔和赫德对翻译的奢侈要求归结为一个面子公式，以掩盖自己创作的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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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My debt to Plato is a certain number of sentences: the like to Aristotle. A large number, yet still a finite number（一个很大的数字依然是一个有限的数字）, make the worth of Milton & Shakespeare, to me...” (Emerson: A Modern Anthology, ed. A. Kazin & D. Aaron, p. 325).
四九〇
鄭震（叔起）《菊山先生清隽集》一卷。
衹四十首，仇山村選自《菊山倦遊稿》者。亦南宋晚唐體，可入《江湖小集》。《病後》：“漸嬾說功名，修真喜道經。凄凉秋聽雨，空闊夜觀星。有病色先見，無心夢最靈。堦前風葉響，還又感飄零。”《次照晦巖韻》：“指頭有月娑羅冷，舌上懸河海水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