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A

歪仔等着大家入席，屁股被果冻椅包的牢牢的。歪仔没有让椅子生出踏脚，他把腿甩的像大风刮过的树枝，想象变成榕树的气根后的自由。妈妈说儿童要12岁才能安装肢体编译器，所以他只能跟任何小孩一样乏味。过年爸爸就会变得毛茸茸的，据说是专门为了抱他买的熊猫编译器，他一点也不喜欢，愚蠢的大人，以为所有小孩都喜欢毛茸茸的玩意儿。粉色透明的妈妈坐在右边，把腿编译成椅子脚了，屁股与果冻椅融为一体，灵活的扭动上身布置餐桌。妈妈迷恋透明，只有她能编译DF级的钻石透，只换不送不卖，全部落女人恨不得把自己编译成歪仔爸爸。妈妈明白，于是把整个家都编译成钻石透，她喜欢收藏嫉妒。每天晚上就歪仔家跟巨型水母一样，妈妈像飘荡的透明幽灵，他和爸爸就像跟空气说话的傻逼。只有过年的时候，妈妈才同意把透明调红点，就成了透明粉。歪仔叹了口气，孩子的嫉妒更直接 - 形式：拳头，称谓：霉种，那群孩子是这么叫他的。

终于爸爸从身后袭来，用毛茸茸的手臂搂过歪仔和妈妈。怀里妈妈就像团粉雾，尽管已经调粉了，但还是看不清妈妈的表情。歪仔想象妈妈翻了翻透明的白眼。妈妈从来不请爷爷，说招死人回家不吉利，今年爸爸说不请就带歪仔回祖坟，妈妈把自己编译成吊灯挂了整一周。过年是部落的传统，爸爸从小喜欢过年，因为祖宗们都回来。妈妈不是部落的，她路过认识爸爸，被搞大肚子生下歪仔，就此留下。在部落人眼里，歪仔就是奖杯。妈妈说部落都是疯子。

爸爸松开歪仔和妈妈，把屁股砸向果冻椅弹起，在空中冲喷鼻子大吼过年喽。歪仔忧心忡忡的咧咧嘴，他在担心明天的庙会，大力克一定在。大力克今晚满12岁，他早就选好了岩体编译器，要把歪仔揍成透明的。桌上菜也是透明的，跟着爸爸激动乱颤热气腾腾，隐约可以看出鸡鸭鱼肉的形状。妈妈不耐烦的说再不请我们就吃了。爸爸飞快的做个炸毛效果收回脸部编译，露出惊讶的人类表情，说可以吗，瞟了飘妈妈，歪仔没憋住笑，爸爸趁机拍拍桌面，爷爷就刷出来了，坐在对面跟歪仔一起笑的东倒西歪。

歪仔很喜欢爷爷。爷爷活着的时候没有纳米虫编译器，未驯化的虫子每年扫荡部落，第2023个天合纪年的扫荡中，爷爷被吃的渣都不剩，他的祖灵就只能靠外围数据生成，大多是爷爷的亲人朋友贡献的。很小时候，歪仔被爸爸偷偷带去祖坟见过第一次生成的爷爷，只记得爷爷不停的大笑要酒喝，爸爸说其实爷爷挺忧郁的，所以才拼命在外人面前装乐观，弄的外围数据只能刷处这个傻乐版。刷出来的爷爷突然不笑了，瞪着妈妈，双手死命撑着灵位环，似乎想把自己撑出来离妈妈更经点，可惜爸爸弄来的灵位环是固定投射，只能生成爷爷的上半身。爷爷也意识到了，冲爸爸嚷嚷你总算肯让我见儿媳妇儿，离那么远干嘛，来来来好好瞧瞧。歪仔没等爸爸回答，伸手拽过灵位环怼妈妈眼前说，妈瞧爷爷多喜欢你。爷爷顺着歪仔的拉势把自己横扯成长扁的牛皮糖，再一点点缩回原态矗在妈妈眼前上下打量说，嫩透了，我喜欢。妈妈嘴角闪烁出晶棱的光芒汇成透明的笑容，爸爸长松口气，摆着毛姆姆姆发出熊猫的笑声，妈妈同步了声带振频，透明的四壁鼓起振膜开始吟唱，爷爷跑调和声，挥舞双臂指挥着父子孙一起加入。

这是最接近歪仔想象中的年夜饭。歪仔不敢高兴，他要反复确认这不是白日发梦。他小心的夹起透明排骨往嘴里送，想吃到味道便不是发梦。浸润酱汁的肉纤维卖力按摩着歪仔的味蕾，宣告自己的真实，歪仔拍拍肚子，盯着盘子眯眼笑了。眼缝中，盘子也浮凸出一个笑脸，长得像爸爸。歪仔连忙抬头去找人，发现除了妈妈和盘子里的脸，一切都凝固了，爸爸的毛还飘在半空，爷爷的鼻涕正擤了一半。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