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五条人,一些想说的
许知远先去采访了五条人的朋友,他们其中一个朋友说仁科以前又瘦又黑,不爱聊天,话特别少,做事情特别由着性子来。说阿茂做什么事情都顾虑的特别周到,偶像包袱特别重,一个随时都在寽头发的男人。
仁科和许知远说咱们先去广州塔旋转餐厅吃饭,然后再去石牌村吃烧烤,许知远说这个提议好。
仁科以前干过很多活,他在街上卖盗版书的时候认识了阿茂,后来和阿茂成立了五条人这个组合。
仁科说,我以前卖盗版书的时候喜欢看叔本华,他也很悲观是吧,我从来也没抱什么希望。
许知远问,现在有吗?
仁科笑着说,要征服全球,等着瞧吧。
仁科说,我在中国没有住的房子,我把行李扔在排练房,来广州我也是住旅馆。
仁科和许知远在广州见面的时候,仁科穿了一身西装,他笑着说,穿着有点不习惯,许知远说,不用穿西装啊,仁科说,知识分子要穿西装的。许知远问仁科最近是不是很忙,仁科说,是的,综艺结束后,几乎没休息过,但是我想体验一下被掏空的感觉,有一种快感,很舒服的。
许知远问仁科,是不是新鲜感对你来说很重要?仁科说,新鲜感对大家来说不是都很重要嘛,新鲜感对你不重要吗?许知远说,是,新鲜感对我尤其重要。仁科说,我觉得人的天性就是这样。
仁科说自己在舞台上的时候是很放松的。典型的舞台型人格。
仁科有一次拍杂志,拍的那个pose就是他在看书,然后那本书是巴迪欧的《何为真实的生活》,他在拍摄间隙看了这本书的四分之一。许知远说,我好像从来没有看懂过他。仁科说,我也不是说马上懂他,懂这懂那,不是这样的,有时候他会提供一个状态给我,就是很奇怪,这个人竟然说这样的话,我也搞不懂,但是有意思,但是它突然间会懂的,突然有一天,通过别的方式,再回溯回来,这个就是新鲜感了。
许知远问,你的阅读是从小就开始的吗?仁科说,大概是小学四年纪的时候,我爸那个生意失败,亏的一塌糊涂,然后我们就从海边的小镇搬到县城里面去住,就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家里连台电视机都没有,但其实电视机也不贵的,但经常有债主上门讨债。我们就穷给你看。那个时候没有电视机,唯一的娱乐只能看书,我当时读小学,回家路上经过一个书店,那个书店那个书经常是溢出来的在那个地板上,然后我就看那个故事会,看了很多故事会,当然还有看其他的啦。
许知远问,什么时候感觉到这么成功,完全超出最初的预料?这一刻肯定是有的。仁科说,有,那肯定有。许知远问,是什么感觉?仁科笑着说,内心放烟花咯。许知远说,也不担心烟花散?仁科说,就是燃烧啊,就是一个消失的过程,快感嘛,唰——没了。
仁科说一开始他和阿茂并不想参加综艺,后来是想改变下生活,就是有点厌倦了,因为他跟阿茂合作了很多年,搞不好《乐夏》这个综艺可以给五条人这个组合带来一点生机,借这个东西来过渡到另一个东西。阿茂说,仁科说我们的瓶颈很大,大到一辆卡车都可以开过来那种。
仁科说,我恐惧都是在半梦半醒的时候,我清醒的时候不会恐惧,真的,我这么多年,穷的跟狗似的时候,我都没恐惧过,我觉得关键的是,生活就是这样一波又一波,跳动的过程。
许知远说,你需要在行动中把这个事情变得明白。
仁科说,我觉得人都是在追求理性思考,但是恰恰人他有这个功能,走神,大家都忽略掉了。我们老是说一个人要理性,规则我们代表理性的话,就是一个完美的苹果,但是也有千千万万不一样的苹果,千千万万不一样的苹果就是我们说的走神。我不是说要反掉那个完美的苹果,不是说非要反它,破坏它,我的意思是要承认那个完美的同时你要承认有千千万万具象的东西一直包围着这个东西。
许知远说,这个比喻好,那是另一种自由。
仁科说,你会被规则套住,因为如果生活被规则套住,就一下子就过去了,或者一下子就十几年对吧,它恰恰需要走神来让它活过来。
许知远说,其实我花了很多时间来逃离书面经验。
仁科说,因为你读太多书了。
许知远说,太正常的教育,都是书本的世界,然后就逃走,对我来说是压迫,对我来说变得迟钝。对你来说,书面经验和你很现实的经验对你来说是什么关系。
仁科说,对我来说,就是很多悬而未决的事情,不是说我找到答案,或者说我要去寻找答案,我让它悬在空中。我从小思考两个问题,一个呢,人,你再过几十年就死了,再过几年,那个人又死了,就所有人都死了。宇宙再过一千年,一万年,就没了吗?你是你爸爸妈妈生出来的,那你爸爸妈妈又有爸爸妈妈,我后来看了一些纪录片,所有动物都是从海洋爬出来的,再往前推,单细胞动物,你会发现你这个人,你是跟那些有关系的。还有一个就是时间,小时候记得哆啦A梦,有个东西,一按时间就停止了,因为我很搞笑的,以前读书很懒,作业不写,马上要上学了,我发现一个问题,你看着表的时候,那个时间会过的很慢,然后你这个时候很需要时间,我就叫我妹妹帮我看着这个表,我写作业,但是由这个东西我又产生另外一个联想,举个例子,全地球的人停止一秒,那是没区别的,后来你想停顿一秒没区别,你停顿一亿年也没区别,那这个时候,一秒和一亿年什么意义,这是我小时候想的。当时还不知道什么爱因斯坦的相对论。
仁科说,现实生活看似稳定,但是暗涌。有时候我提供一个故事,可能好过我直接说出我的感受,同时我也说不清我的感受。
许知远说,对这一点是怎么感觉到的,一个故事是很重要的?
仁科说,很多哲学家他思考的问题很先锋,但是我恰恰我认为就是说要变成日常问题,把先锋问题变成日常问题。我以前也写,但我不认为能对别人产生多大影响,就是有时候你想象的好,你写出来很难。
仁科问许知远,你知道灰野敬二吗?他一直戴着墨镜,无论多黑,都戴着墨镜,但是他有一次把墨镜摘了,你知道是在什么情况下摘的?他好像有一次去我忘了一个地方了,跟乐队演出,那个演出的地方是一个类似于那种旷野,然后就是阳光最刺眼的时候,他把墨镜摘了。在日常中制造极端感情,哪用去看什么好莱坞电影。可能就是追求这种感觉。
许知远说,我也喜欢这种经历,这种感觉。
仁科,许知远和阿茂在广州塔旋转餐厅吃饭的时候,阿茂点了三个菜,仁科说我们都只点了两个,你少点一个吧。仁科和许知远在谈那些哲学的话题,阿茂也插不上什么话,全程感觉很拘束,而且阿茂很喜欢皱眉头。我感觉阿茂是一直在忍耐仁科的,虽然作为一个组合,但是出风头的常常是仁科,这两个人,很像新裤子乐队的彭磊和庞宽。彭磊和仁科都是舞台型人格,私下话很少很拘束,但是到了舞台上就会很放松,而且都很幽默,两人以前都是学美术的。庞宽和阿茂都是很善于跟人周旋的人,而且很喜欢和人打交道,他们可以帮助仁科和彭磊解决这方面的困扰。
仁科很喜欢一个导演,叫阿基考里斯马基。仁科说他能把很沉重的话题拍的很温暖,很严肃的话题在他手里很轻松很幽默。这和五条人的气质很符合,因为他们就是在把一些很沉重的话题唱出来,但是给人感觉是轻松自洽的。
许知远说,你知道我那个沮丧啊,我觉得我的人生太正确了,太无趣了,我就特别想过野孩子的生活,结果走了一个很那个,所以我觉得对你们的喜欢,还带有很多那种对自己那种太正常的青年时期的逆反。
我觉得许知远在进步,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了,之前我看十三邀的时候,他老是问一些很怎么说呢,就是很不接地气的问题,老是问,时代怎么怎么样。但是其实我也是最近慢慢开始感觉到许知远还是有一定敏锐度的,他对人还是会有一些观察力的,只是感觉有一些问题就浅尝辄止了,不够深入。
我觉得五条人能在2020年的《乐队的夏天》第二季脱颖而出有几点原因,第一点是他们赶上了今年的疫情,疫情把很多人的生活搞得很糟糕,整个社会的气氛是沉重的,而五条人的特点就是轻松,他们并没有所谓世俗的那种成功,有钱有房,但是他们表面上还是活得很开心很轻松。第二点是,今年让大家格外需要笑,所以五条人和脱口秀火了,群众需要的是好笑的轻松的东西,张亚东在那一脸严肃的说什么乐理,这个东西是群众不需要的。虽然乐夏是一个比赛节目,但是五条人表现的好像并没有很在乎这个比赛。实际上五条人我觉得他们是走了一招险棋,一开始就搞那个选歌的东西,一下子从这么多乐队中脱颖而出,熟悉马东的朋友会知道,只要你有人气,马东这个节目就会把你救回来。《奇葩说》《乐队的夏天》都是更care观众的节目。而五条人,这步险棋走对了,仁科其实是很聪明的人。
仁科和许知远身上也有相似的东西,都很需要新鲜感,都对哲学命题很感兴趣。我感觉许知远是intj,仁科是infp。其实仁科小时候想过的那个时间的问题我小时候也想过,我小时候就是看墙上挂的钟的时候,我发现当我看着它滴答滴答走的时候,这一分钟好像过的比较慢。
说实话,我感觉仁科很像我的理想型,幽默,唱歌好听,有思想,对哲学的东西很感兴趣,有时候看着还有一点帅。但是仁科不是很有责任感和安全感的人,因为他追求的是像烟花一样唰的一下子的东西,稳定会让这个人枯萎。
仁科说五条人的红色塑料袋有一个意思,就是让问题在风中飘一会儿。
也许我们不能马上get到一个东西的意思,但是没关系,让问题在风中飘一会儿。
仁科说,打持久战他是最牛的。
等着你们征服全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