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锦衣卫之文臣执刀2

(二)寻茧自缚
此刻,舱外莫四在船头,守着一个泥炉,边烤火取暖边等候舱内吩咐。举眼望去,岸上一盏灯笼如豆,缓缓向座船移动。这一路上,不管是走旱路还是走水路,莫四总觉得暗里有人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等灯笼靠近了,莫四警觉地呵斥道:“岸上是什么人?!”
“莫管家,是我,陶福。我家沈老爷有事派我来一趟。”岸上那人在暗中回答道。
原来是白天来拜访的沈顺太老爷家的仆人,莫四将跳板搭上岸,陶福顺着颤颤悠悠的跳板上了船。
“那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莫四耐心地问道,毕竟这么晚了很少再有人来造访。
“我家老爷来派我给莫老爷送封书信。”陶福回答道。陶福粗壮的身材,很像乡下的庄稼汉,问啥回答啥,不肯多说一句,相比莫四,明显缺少了在官宦大宅多年养成的干练细致。
莫四料想那么晚来送信,不是急事也是大事,边让陶福在泥炉边烤火稍等,边准备给莫如忠禀报一声,但他并没有接陶福的书信——他要等莫如忠的确切指示才敢收。
说来也巧,这时,莫如忠在舱内招呼莫四,让他将书匣中的那册碑帖送过来。莫如忠去了后舱,将书匣打开,见里面只有一册碑帖,便取了给莫如忠送去,在奉给莫如忠的同时,小声禀了一声“沈府陶福送来书信一封”。莫如忠接过碑帖,听到莫四的禀报,略微一迟疑,对莫四说:“拿来吧。”莫四应声出去。
莫如忠将碑帖递给沈炼,笑着说:“这个沈存桴啊,那么晚还送书信来。贤弟看看我新得的碑帖如何?——对了,贤弟认识存桴吗?他名顺太,也是绍兴人,又与贤弟同姓,说不定是同宗。”
沈炼接过碑帖,说:“沈姓虽是小姓,但也支脉繁多,小弟祖上迁入绍兴较晚,与绍兴本地的沈姓却未续上族谱,故与存桴兄不是同宗。且绍兴府下辖八县,路远山隔,只是听闻他在京师任内阁中书,未曾与他相识相见。”
莫如忠抚须一笑:“原来如此。此人与我是同年,因丁母忧返乡,恰巧也路过此地,所以来信寒暄。”
两人正说着,莫四将书信送了进来,并说来人要讨个回条。莫如忠回了句“听我吩咐”,便把信封接在手中,看了一眼信封,本想拆开,却又放到了一边,只对沈炼再次说:“贤弟看这碑帖如何?这可是王献之亲笔所书。”
沈炼翻开册页,里面只有一页,只见首行一行字为“琅耶王献之保母姓李名意如”,便不再看。莫如忠心内一沉忙问:“怎么了?”沈炼意欲不多言,但是还是耐不得自己的耿直的性子说:“这不是碑拓,而是砖拓,说它真也真,说它假也假。凡事总会这么机缘巧合,巧就巧在此砖出在小弟乡梓,我虽未见过此砖拓,却也深究过它的来龙去脉。王献之之书,世人宝之,文人以得到大令片纸只字为荣,这就给作奸谋利小人以可乘之机。南宋嘉泰年间,山阴有一个周姓樵夫,据他说在砍柴之际发现了一处坍圮的古墓,从墓中得到此砖,由砖上刻字得知,这是王献之保母李意如之墓,且砖上的字是由大令所书所刻,后来高价卖给了王献之后人钱清县王畿,此砖拓便是王氏所拓,乃是南宋古物,所以说它真也真。”
“那为什么说它假也假?”莫如忠急忙问。
“兄长想想,从东晋到南宋,八百多年了,哪有那么多真迹留下来。兄长且看砖拓最后一行文字,‘后八百余载,知献之保母宫于兹土者,尚勿毁也’,王献之真的能掐会算,知道八百年后李氏墓会墓毁砖出而提前预言之?再者,整篇言辞,与魏晋文章迥异,更何况最后这句话,明显是抄袭苏轼的《保母杨氏墓志铭》:‘百世之后,陵谷易位,知其为苏子之保母,尚勿毁也’。”
莫如忠听罢,不禁大失所望。偏偏沈炼继续说道:“此砖拓后面,应该还有姜夔、赵孟頫、鲜于枢等人的题跋,相较砖拓,这几人的题跋书法精绝、更为珍贵,不知被何人割去。得此砖拓不如得题跋。”
原来如此!好你个沈顺太,如此糊弄!莫如忠不禁心里暗骂。
莫如忠怒气无处发之时,只听舱门外陶福大声嚷嚷:“莫老爷,我家老爷临行前交代,银、信送到了讨个回条,还请莫老爷吩咐给写个,我回去也好交差!”
未几,只听舱内莫如忠怒不可遏地大呵:“莫四,把这个混账东西关到后舱去,看牢了,跑了拿你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