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锦衣卫之文臣执刀1

(一)“偕老同穴”
波心冷月无声。
苏州胥门码头外停泊着一只座船,船上悬挂着“莫”字的灯笼,灯笼随风轻轻摇晃。
船内,莫如忠与沈炼在灯下对酒闲聊。今天黄昏时刻沈炼才赶来与莫如忠汇合共赴浙江,虽然一路风尘仆仆,但三十九岁的沈炼看起来并未十分倦乏。
莫如忠轻举酒杯,略带歉意地对沈炼说:“有劳贤弟千里迢迢从清丰县赶来,愚兄心里十分过意不去。不过此次丙午科浙江乡试,由贤弟来担任副主考,愚兄忝为主考心里就踏实多了。”
沈炼也忙举起酒杯:“承蒙兄长抬爱举荐,为朝廷选材,为兄长分忧,小弟敢有推辞?不过,得知与兄长一同主持浙江乡试,小弟确实有顾虑,一则小弟才力不济,有负兄长厚爱,二则小弟本就是浙江绍兴人,浙江乡试理应避嫌,不知朝廷为何仍召小弟来?”
莫如忠将酒饮下,呵呵大笑:“贤弟过虑了!贤弟才思敏捷,时人共推,就连阳明先生都赞赏贤弟为用世之才,区区乡试,几个士子文章,贤弟还评判不过来吗?关于避嫌一事,我向礼部举荐贤弟之后,确有御史谏言贤弟理应回避。不过贤弟亢直之名,朝野皆知,科场舞弊之事绝不可能发生在贤弟身上,御史的奏章都泥牛入海再无消息,再后来,内阁也就准了我的举荐。”
听闻莫如忠之言,沈炼不免惊愕:“朝廷历来对科举之事重视万分,凡科场舞弊者惩戒极重。涉及避嫌这样的大事,内阁怎会轻易允许?”莫如忠放下酒杯,手捻杯口思索道:“这愚兄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们允公允能主持好浙江乡试,不出差池,贤弟日后必有大展拳脚之地。这也是愚兄举荐贤弟的一番苦心。”
沈炼倒是不图日后之事,只是觉得科举这样重要的事,莫如忠实在不应该举荐自己,即使举荐,也不应该来做浙江乡试的副主考。莫如忠看沈炼思虑甚多,便转移话题:“先不说这个了,给贤弟看个稀罕物。”莫如忠转头向舱门外喊去:“莫四,今天客人送来的虾煮好了吗?”
管家莫四应了一声,未几便端着端着瓷盘进入船舱,放到桌上,出去了。莫如忠将盘中之物夹起,送入沈炼面前的碗中,说道:“贤弟博闻广识,看看这是何物?”
只见碗中之物如同一只白色大蚕茧,表面很多细孔,里面却是空的,令人称奇的是里面却藏着两只虾。蚕茧没有任何破损,不知道这两只虾是如何放置进去的。
沈炼微微一笑,道:“兄长自幼居于松江,未曾见过此物吗?看来兄长果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呵。此物为海中之物,其中之虾,叫俪虾,常一雌一雄结伴一生,俪虾幼时由缝隙钻入海绵中,及至长大便出不来了,老死其中,故此物名曰‘偕老同穴’。沿海一带时有所见,外面的穴巢不能食,俪虾的味道也与其它虾无异。”
听到沈炼这番如是说,莫如忠内心又喜又憾。喜的是沈炼见识广博,另外一件物件让沈炼看看就能估算价值几何了,遗憾的是原本认为是珍馐至味的海货原来是普通之物,想到白天自己还不住的夸赞这是“奇货”,不免有被愚弄的感觉。
在莫如忠沈炼对酌的同时,苏州城内一家客栈里,沈顺太与茅坤也在对饮。沈顺太因丁母忧返乡,而茅坤因在吏部稽勉司任上被谪,暂无任用,回乡闲居,二人俱是浙江人,沈顺太便约了茅坤结伴同行。沈顺太约茅坤同行的另外一个目的是出于自己一块心病,自己仅有一个独子沈吉,读书却不怎么聪明,在科场上久无成效,想利用茅坤在吏部的关系,看看能为儿子谋个一官半职。
一路上沈顺太多次向茅坤透露自己为儿子沈吉的事情犯愁的情绪,茅坤也为他分析了一下情况,目前唯一而无虞的出路是给沈吉捐个监生,在国子监慢慢等待机会授官。不过,沈顺太虽是内阁中书,却只是七品,俸禄薄微,出不起捐资,而且在国子监等机会要等到猴年马月,再说,捐的监生,走到哪里,都显得低人一头,怎么跟科场出来的解元、进士比?
于是,沈顺太一路上多次追问茅坤,还有别的路径没有?茅坤执拗不过,便向他点了一条路子,丙午科浙江乡试由礼部主客司主事莫如忠主持,而莫如忠又与沈顺太有同年之谊,可否走走莫如忠的关节。沈顺太如梦初醒,一路上打听莫如忠行程,且寻思走莫如忠关节之事,不宜在浙江境内,便紧赶慢赶,在苏州追上莫如忠的座船。
今天日间,沈顺太以叙同年之谊为由,拜会了莫如忠,送上了几件奇巧之物,却未提及沈吉之事。科场走关节之事,历朝皆有,但是朝廷惩戒极重,任何人也不敢明目张胆,因此,沈顺太也不便抛头露面,晚间与茅坤对饮的同时,听从茅坤建议的建议作了其他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