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2020观影总结
关于今年的一个新年愿望是,写个年终总结,是时候补上了。 今年看片太少,那就再把前一年的纪录一并补上吧。
这两年观影不多,因为太过胆怯:总是害怕看好电影,害怕看不懂、害怕没准备好,或只是为不作为找借口。其直接后果就是,存的新片和作为消遣的标记多了很多。 去年6月曾短暂地找回观影的乐趣:某种指向观看的、探索式的激情,但很快褪去,余韵大致是7月1日的两部雅克·塔蒂。那之后,很多次观影都只是为了完成而点开了播放——至今我也就看了三部塔蒂——很难说作为观影者的我在这些时日里有多少长进。今年也尝试过。上半年疫情期间试图看些电影,也很快停滞。那是《双峰》的第六集,Cooper随Windswept伸展、摇曳,大概是那个时候,我同时感到适意和(对继续观看的)恐惧,仿佛需要某种仪式才得以再度开启观看,正如这之前的很多次一样。然后,大半年了,我还是没能重新点开《双峰》。
很多时候会产生对某部作品或某个导演的渴望,可以是《花》,是拉皮德,是斯特劳布,是《江边旅馆》,是黑泽清,是科斯塔,是杜蒙,是《拳王男友》,是《热情花招》,是卡拉克斯,是阿克曼,是卡萨维茨,是河濑直美。但却从没能进行观看。看到一些讨论时会想,自己错过了多少东西啊,而那些被我中断的影像,它们从被停滞的时空中流走。还记得去年年末,豆瓣上各位总结10S的盛况,还记得那些片单燃起的希冀。
即便如此,电影似乎还是以某种方式在体内进行着——不那么矫情地说,观看总是有价值的,运动就是成功,即便作为消遣——我不知道我是习得了感受或是加深了成见,但至少,某些时刻,在思考。

那么,就还是纪录一下吧。在新年之前整理回忆。
这两年观看最多的还是美国电影,尤其是类型片。虽然在某种意义上,这令我重新审视趣味、意识形态、力量、真诚和语境,但从那些被供奉的收藏里,会有更多。 比较系统地认识的导演有娄烨、帕尔玛、阿基多、陀螺、绿草、范霍文、奉俊昊、雷查德、费拉拉、卡朋特,感觉到的导演有阿伦雷乃、富勒、波兰斯基、JJ、戈达尔、弗莱德金、马特尔、阿莫多瓦、杜琪峰、林奇、塔蒂、宫崎骏、PTA。触及失败或放弃的导演更多:林奇、库布里克、瓦尔达、阿克曼、姜文、罗伊安德森、NWR、塞拉、拉斯冯提尔、格斯范桑特、加斯帕诺、约翰福特、斯科塞斯、萨弗迪、杜拉斯、卡萨维茨、马力克等。 想了想,关于这些导演我没什么可说的,我只能想起那些最重要的、最喜欢的、错过的和印象最深的观影。

最重要的: 《魅影天堂》 布莱恩·德·帕尔玛 或许并非帕尔玛最好的作品——也许帕尔玛没有“最好”的作品——也算不上我最喜欢的帕尔玛作品。但,在色情、癫狂、迷乱和解体的氛围下,文本接合了影像,散漫的狂欢最终愈合成精妙而复杂的指涉、繁复的隐喻交织成强大的力场,在数重高潮下指向丰富的类型语境并最终完成情绪的释放。 美妙的恶趣味,低俗或高压都只是虚指,类型终于得以突破结构而成为元素。开始重新领略类型片,开始真正能体会cult趣味。
《旺达》 芭芭拉·洛登 当旺达缓缓走向远方,真实生成于空间的挤压。某种程度上是思考空间意义的标志,指向任何一种更当代的影像。我们可以感到,颓唐孱弱旺达的生命。也能感到这部作品对《让娜·迪尔曼》的呐喊,但一直没有看下去。
《玩乐时间》 雅克·塔蒂 直白的伟大,完美的装置。如果说基顿在前晚期资本主义中立地将人“机械化”,目的只是凸显人·空间关系而重塑和谐,那么塔蒂则用机械化的空间让人变得突兀、让人从属于空间。我仍旧认为影片是保留了善意的,空间可能开放。最重要的是,我开始相信,尽管影院才是电影的属地,但电影可以自己存在。
《德州电锯杀人狂》 托比·霍珀 疯狂的运动,真正理解蒙太奇。让我逐渐从类型中解放的一部作品。 当我们观看时我们在观看什么?电影通过运动而获得时间,并产生空间,是变化和起伏让影像得以生成语气,它可以是任何形式的运动。当舞动的电锯突破空间而掌控了影像时,画面被重整为仪式的素材,前半部分繁琐的渎神仪式终于得到释放,可笑的场景得以转化为不可知的、深邃的怪诞。
《千年女优》 今敏 很喜欢这部作品,但更重要的是,动画是如何区别于实拍的?它和《未麻的部屋》都绝对有别于真实的影像,它并非被感知,而是经过指向的。动画的空间和细节丧失了某种维度——这似乎意味着动画只能触及幻觉,却无法进入梦境,那是实拍的领域:梦境是真实的。
《坏中尉》 阿贝尔·费拉拉 费拉拉的批判总是立足于另一种空间,现代都市的迷离和毁灭。空间并不参与建构,而是身份的幻象,它让影像天然地具有批判性。或许更让我觉得本片意义重大的,是其黑色本质吧。 “ 秒杀斯科塞斯。 ”彼得猫说得对。
《温蒂和露西》 凯莉·雷查德 温柔的、舒适的。雷查德的人-空间并非割裂,而是在交互后融为一体,那么,不论情形如何恶劣,环境都起到怀抱人物的作用。由此,环境变成了“人”。于我而言,这是堪称伟大的善意,更是好莱坞取向现实的正面意义。某种意义上说,这是迥异于(传统)男性导演下穿行世界的人的有趣视点,是突破直男审美后的另一种知觉(大概率性别歧视)。
《广岛之恋》 阿伦·雷乃 通过否定而诞生的自我。尽管仍旧可算是古典的,却成功生成了记忆。观众是通过絮语而感受内维尔的吗?我们是如何进入意识,从而成为叙述者的?纷乱的穿行和注目即是记忆,他们的运动即是意识,整部影片就是知觉。
《棕兔》 文森特·加洛· 并非娄烨用运动去捕捉的、触觉在场的暧昧姿态,本片通过绵延长镜头拉伸的空间锁住了“我”,从而让空间为自恋所把控,最终单向地另所在成为情绪的延伸。但我记不得他是怎么做到的了。
《艳舞女郎》 保罗·范霍文 范霍文和帕尔玛一起指引我重看希胖。 这是冒犯女性的吗?或许不是。性成为武器、成为节奏、成为元素,性非性化了。导演掌控了叙事而出现在影像中,可能是短评最具启发性的一部作品。

印象深刻的: 《精疲力尽》让-吕克·戈达尔 因为自由。
《蓝色大门》/《生人勿进》 因为矫情,因为回忆。
《天气之子》新海诚 因为强大、因为爱。
《昨日欢愉》凯莉·雷查德 连续的、延展的,因为美。
《史密斯夫妇》 道格·里曼 纯粹的综艺电影。
《苏州河》 娄烨 纯粹的人-空间,最私人的城市。
《痛苦与荣耀》 佩德罗·阿莫多瓦 童话的、倾泻的、童年睡梦的。
《血溅十三号警署》 约翰·卡朋特 音乐和舞蹈。

被停滞的: 《妖夜慌踪》 大卫·林奇 《让娜·迪尔曼》 香特尔·阿克曼 《温蒂尼》 克里斯蒂安·佩措尔德 《爱的激流》 卡萨维茨 《彩轮》 亚历克斯·罗斯·派瑞 《同义词》 那达夫·拉皮德 《我的母亲》 南尼·莫莱蒂 《眼泪之盐》 菲利普·加瑞尔 《瓦塔莉娜·瓦雷拉》 佩德罗·科斯塔
这个单子可以继续列下去,这里几位或许是有希望的。还有今年的很多新片。

难忘的观看:
《阴风阵阵》 大年初一的观影,鞭炮声之后的Suspiria是另一种滋味。
《闪光少女》/《快把我哥带走》 陪我妈看的,观察她对电影的反应比电影本身更有趣。之前喜欢《甜蜜蜜》、《四个春天》乃至《少年的你》都很好理解,但或许这两部作品更能体现她的性格。
《养鬼吃人》 去年5月份,看的时候折了两沓纸盒子,那段观影热情的开始。
《美国精神病人》 观影热情快要散去的一天。发现那天标记了7部电影,4部2星以下,这部是最讨厌的。还记得厌烦得想吐的感觉,焦躁、疲惫。
《双峰》 每次听到那几首歌都会想起。
《柳条人》/《夜瘾》 前者看完时差不多已经3点半了,还记得那声蛙鸣,那是半夜三更时荧幕内外的某种奇妙巧合,然而,这并没有让我记住那部电影,而是记住了那个夜晚。后者看完时差不多2点,那天字幕还没发布,我在一堆存在主义和宗教的英文字幕里苦苦寻找出路,后来才发现,这似乎毫无意义,叙述才是意义,叙述的内容不是;那是我期待了很久的电影,却是个失望的夜晚。
《去年在马里昂巴德》 不到两个小时的电影花了一个晚上才看完,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放弃,似乎也感受到什么,记忆,或时间?某种外在的,却加诸于人而需要借助人而存在的。我才得以进入《广岛之恋》。
《恐怖蜡像馆》 8月。第一天我没有看完,第二天回家才看完。
2021年了。 希望能重新找回观看的乐趣,多重看,少为了标记而刷片。 更重要的是,不要再胆怯。 明年,可以不谈电影就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