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文艺2020
你走了之后没几天,戴骢也和我们说再见。你们在路上会聊《金蔷薇》吗?“他们忠于自己的事业,热爱自己的家乡,谦逊待人”,“他们是这个美好世界上的一个有用的人。”
这一年,人人都爱张文宏,诺奖给了格丽克,红遍全网的《后翼弃兵》我觉得,不看也罢。卡瓦菲斯的诗改到了第三版,黄灿然说书名挺青春文学是好事,说明诗人从文学圈进入了文化圈。上半场《鼠疫》《血疫》全球热卖,下半场教育养老职场焦虑的书越来越多,倒是《末日松茸》里那个盘根错节欣欣向荣的世界,装饰了晚上的梦。
这一年,男人还在投诉,女人不再沉默。《如何抑止女性写作》在杨笠事件后加印,“那不勒斯四部曲”出了耀眼的精装版,当《爱说教的男人》碰上《那些特别善于表达自己观点的女人们》,“我们都是她的朋友”,回声嘹亮。
这一年,省长的茅台倒不完,冬天的蛋壳住不暖,拉姆没能挺过ICU,张玉环回家的那一天,最终没抱宋小女。梁鸿出了《梁庄十年》,她的同龄人袁凌出了《生死课》,这样的书写者在,寂静就不会停止被聆听。
这一年,白鲟没有活到2020,人造物体质量超过总生物量,《赛博朋克2077》全球大卖。我们不想回到那个滥用地球的过去,我们如何走出高科技低生活的未来?锦州一座楼顶在雪后写着,“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
这一年,Page开心地承认自己是个跨性别者,梅姨和戴姨喝着小酒唱了The ladies Who Lunch。戛纳给了许鞍华,金马给了侯孝贤。阿甘感染又痊愈,阿汤在片场为防疫大发飙,说出了全世界电影人的心声。
这一年,北岛在豆瓣说,我从此告别诗和诗的评论区。罗翔向许知远念叨,亲戚来北京看病,我也排不到队,挂不到号要找黄牛,挂到号了要担心被骗。
这一年,The daily爱在周末谈文学,这样的纽约才迷人。Fresh Air评年终榜单时,有些抱歉地说,我们今年想更多鼓励那些温暖到人心的作品。“剩余价值”变成“随机波动”,听的人越来越多,罗新好奇地发问,你们下次改名会是哪四个字?
这一年,歌坛出了乘风的姐姐,王菲用毛笔写了像钢笔字的金刚经,《八佰》重启的那一天,《繁花》也有了时间表。李雪琴火了,李志回来了,许冠杰在海港城的天台唱了《沧海一声笑》。
这一年,张立宪凌波微步,用现代化新仓库给编辑提了一口气,猫助言笑晏晏,把多抓鱼开到了安福路,后浪变成形容词又变回名词,听说明年要出《拱廊街》。
这一年,好久不见的艾格破产了皮尔卡丹离开了,马哥孛罗告别了新华路,幸好松弛的振鼎鸡一直在,一斤鸡39块8,沙洲优黄卖16,哈啤小麦王只要5块5。乌鲁木齐路振鼎鸡不远处是伊朗大使馆,距美国大使馆只有三百米,可他们握手却那么难,幸好我们和美领馆的公众号,还有飞虎队这个最大公约数。
这一年,文景出了“日心说”,《离线》离开又归来,91岁的乔姆斯基用浑浊而苍老的声音对世界说,“要乐观不要悲观”。
这一年,北京大雨呼之欲出的日子,上海书展艳阳高照,71路卖票员报站时,朗声道,下一站:上海书展!作者和读者在书展相逢,编辑在书展相聚,“我们就像2019年那样握手”。对了,深秋编辑大讨论的时候,郭玉洁说她偶遇了三个编辑,“原来出版社的朋友都还在努力地工作啊!在这种辛苦的环境里,也找到了乐趣和方向啊。”
这一年,陈平原的旧话在春天被重提,“除了力所能及的公益及自保,尽快平静心情,该做什么做什么。吸取我们这一代的教训,或三月或两年或十年,不断激动、惶恐与埋怨,等到事情过去了,发现自己一事无成。”刘擎在冬天出圈那一天,提醒学生,综艺,瞄一眼就好,还是得加油论文。
这一年,毛尖用普鲁斯特问卷偷袭戴锦华,被问到最想改变家庭的一件事,戴爷说,想让父亲看到我出嫁那一刻。陶勇读他的新书时,大家都发现他瘦了,他说,希望是唯一廉价而有效的对抗人间疾苦的方法。无数文科生在二月自我怀疑又在三月四月打破重建,我们用一整年学习,“爱生活要甚于爱生活的意义。”
这一年是韦伯去世100年,钱永祥选读了他讲给年轻人的话:“真正能让人无限感动的,是一个成熟的人,真诚而全心地对后果感到责任”。这一年也是钱锺书诞辰110年,京沪同一天开会纪念他,胡明说,即便和年轻人告别,钱锺书杨绛都要弯下九十多度的腰。
这一年,教皇在第一天为跨年夜没有好好握手道歉,郭敬明在最后一天为好好抄袭道歉,庄羽大大方方地回应,没有让他等十五年。
时间不停地走远,我们的一部分停在了从前。《我与<读书>》晚到了一年,我一页一页翻过去,在陈原叶圣陶黄裳后面,看到所思。吴雅凌新书的扉页写着,“献给周毅”。马雁文集要出新版。卡内蒂在《人的疆域》里写下这样一行笔记,“通过记忆和纪念让一个人继续活着,毫无疑问,这是人类到现在为止伟大的成就。”
武康路的马里昂巴离开又归来,Wagas的咖啡降到15又升到18,但再也没有调回去。我试了唏嘛香所有的菜,彻底放弃敦煌楼。现在,大宁能吃到太二,两鲜能买到好豆腐,J+返场后让人惊艳,只是,寒潮里再也遇不到打折的Philippe Le Bec。
现在,波士顿动力家族的机器人会跳Do U Love Me,伦勃朗的《守夜人》已经精细到448亿个像素,不用去代官山也可以逛茑屋。旧金山的白冠麻雀在隔离后声音变得性感,为辉瑞疫苗做了大贡献的,是德国的土耳其难民。
格雷伯走了,狗屁工作还在。莫里斯走了,讣闻标题如她预期。康威走了,戴森走了,斯蒂格勒走了,有趣的人越来越少。外卖员被困在算法,字节人找到了信号最好的那个坑,无力的事越来越多。
Stone关了,Daga关了,健力氏关了,酿酒狗开了。我没有喝完美奇乐的30个Tap,但喝完了饮啜的10个,一轮又一轮。时髦的朋友告诉我,可颂要去Luneurs,恰巴塔要去mbd;Popeye的长队排到了光明村,其实没那么好吃;麦当劳的脆汁鸡,鸡腿要比鸡胸好,以及记得加蘸料…路过上海南站你爱去的那家店,我又想起了你。
世界不断的改变,改变,我们习惯了看到坏消息就倒计时,看到讣闻就诅咒2020,我们习惯了天冷时用口罩保暖,但我们从没忘记那个漆黑的夜晚,没忘记那个小心呼吸的春天。你知道吗?我们栏目在春天做了好多科学新闻,但我最喜欢的,是人类拍到的大太阳,迄今为止最清晰的太阳。那个摸不着的太阳,在我们共同身处的隧道,温暖了人心一秒钟。愿2020的幸存者永远有相信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