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然记

       心里一片惘然，有种写字的冲动。
    我知道，并没有可以寄达的地址。纸张会发黄，字迹会淡消。一切，都可以湮没在时光里。就像现在，我再也不会用铅笔写字了。根深蒂固的习惯都可以轻易抹去。
    但我还是，静静地写着，然后静静地烧掉。这是我另类的倾诉与沉默。
    早上起床的时候，对面的中学正传出一阵阵朗诵声，是苏东坡的《惠崇春江晚景》：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篓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年轻的声音，用略微疲软的声调温和地反抗着，在清晨明亮的阳光中激荡。这样的对未来的不安和挣扎，很是美好。不像我，只剩下如烟气般轻忽的沉默。
    赶着出门上班，却被邻居一个老奶奶叫住了。这是我在广州和深圳生活两年第一次和邻居的对话。她问我是否可以帮她从门外用钥匙打开门。门被反锁了，里面打不开，而宝宝很着急。透过门缝，这才注意到她怀里的宝宝。我想，肤如凝脂是用来形容宝宝的。小家伙湿亮的眼睛，满是焦急。这是一个喜欢阳光、喜欢自由的宝宝，我想。一边哄着这个小天使，一边费了好大劲才把门打开。他还不会说“谢谢姐姐”，只是咧开小嘴无限愉悦地笑。这个小人儿，小小的简单的愿望。快乐轻而易举。
    夏天是真的来了，尽管提着裙裾，还是听到了它瑟瑟索索拂过脸庞。阳光的声音，栀子花开的声音，土地干渴破裂的声音，雷雨将近的声音……一层层把我包裹了起来，夏天式灼热的茧。在密谋着破茧化蝶的同时，也密不透风地感受着绝望。
    又是绝望……今天看到一篇很严厉的对文科生的指责：动不动就怀疑人生，无端感伤，徒然浪费生命。我是一个半路出家的文科生，学了很多年的理科，却不可逆转地长成了一个典型的文科生。不仅没有用严密的逻辑思维去分析、权衡生活，兑换悲喜，还变本加厉地由着性子，慵懒散漫，时不时为这个不能左右的时代、缘分叵测的感情感到怅然与心有不甘。如同风湿，在湿漉漉的心里兀自疼痛。雨季一来，定时发作，精准的晴雨表。
    这或许，是一个时代病。又或许，是旧疤未愈。但我更相信，这是骨子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