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红楼梦感受到的仪式感
看红楼梦各花入各眼,有考究诗词来历讲究的,有考究戏文出处的,我这等闲人偏对他们富贵闲人的生活仪式感动了心思,且列一列出来:
元宵节:猜灯谜
第二十二回:听曲文宝玉悟禅机制灯谜贾政悲谶语
宫里的元春娘娘差人送了个灯谜“只见一个小太监,拿了一盏四角平头白纱灯,专为灯谜而制,上面已有了一个,众人都争看乱猜。”贾母见元春这般有兴,自己一发喜乐,便命速作一架小巧精致围屏灯来,设于堂屋,命他姊妹们各自暗暗的做了,写出来,粘在屏上;然后预备下香茶细果以及各色玩物,为猜着之贺。
第五十三回宁国府除夕祭宗祠荣国府元宵开夜宴
年成不好,宁府庄里管事的乌进孝列来的单子少了五成银两,荣府里银子挪腾不开业已偷了贾老太的体己当银子。两府已显露出颓败势头却也并不俭省着,除夕节礼乐、锦帐、彩屏、香烛,无不辉煌。两府男女、小厮丫鬟按差役上中下行礼,散压岁钱、金银锞等,一夜人声杂沓,爆竹喧天。这刚热闹完又到了元宵节。至十五这一晚上,贾母便在大花厅上命摆几席酒,定一班小戏,满挂各色花灯,带领荣、宁二府各子侄、孙男孙媳等家宴。每席旁边设一几。几上设炉瓶三事,焚着御赐百合宫香。又有八寸来长、四五寸宽、二三寸高、点缀着山石的小盆景,俱是新鲜花卉。又有小洋漆茶盘,放着旧窑十锦小茶杯。又有紫檀雕嵌的大纱透绣花草诗字的缨络。各色旧窑小瓶中,都点缀着岁寒三友、玉堂富贵等鲜花。闹哄哄到了四更天,放了炮仗才散。
春天里:设席行令、放风筝
宝玉生日,逢着平儿也生日,众人在芍药栏红圃香设席行令,筵开玳瑁,褥设芙蓉。不光诗社成员,连着有头有脸的丫鬟都在席。此次行令以寿星抓阄择出,平儿拈了“射覆”,雅是雅了,奈何丫鬟们识字不多,并不能行得此令,于是袭人又拈了一个“拇战”(也就是划拳),简断爽利。一番红飞翠舞、玉动珠摇不见了湘云,却见她云卧于山石僻处一个石磴子上,业经香梦沉酣。四面芍药花飞了一身,满头脸、衣襟上皆是红香散乱;手中的扇子掉在地下,也半被落花埋了:一群蜜蜂、蝴蝶闹嚷嚷的围着。好一出醉眠芍药图。
仲春时节桃花开艳,黛玉一首《桃花行》引得众人诗性大发,却因诸事耽误到暮春早夏时节,终能成社,以《柳絮》为题,限各色小调如此拼能试才一番,又放风筝去了。
秋日里咏海棠、咏菊持螯赏桂。
第三十七回,贾芸日子不济,想在贾府寻个差事。这日送予宝玉两盆白海棠,恰逢秋高气爽,探春不忍辜负这月色如洗、风露满地,遂一时兴起邀众人起诗社。一封花笺送到怡红院:前夕新霁,月色如洗,因惜清景难逢,未忍就卧,漏已三转,犹徘徊桐槛之下,竟为风露所欺,致获采薪之患。妹虽不才,幸叨陪泉石之间,兼慕薛、林雅调。风庭月榭,惜未宴集诗人;帘杏溪桃,或可醉飞吟盏。孰谓雄才莲社,独许须眉;不教雅会东山,让余脂粉耶?若蒙造雪而来,敢请扫花以俟。初次起社黛玉两句“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众人均叹风流别致:果然比别人又是一种心肠!
第三十八回,薛家当铺里得了些好螃蟹,宝钗与湘云明里请贾老太赏桂花,暗里邀诗社咏菊,真真儿是把菊花从无咏到有,从有再咏到无,且看这题目:《忆菊》、《访菊》、《种菊》;《对菊》;《供菊》;《画菊》;《问菊》;《簪菊》;《菊影》、《菊梦》《残菊》。
贾母等一行人前往藕香榭,山坡下两棵桂花开的正好,河里水又碧青,就在河中的亭子里摆下桌来,一边风炉煮茶一边风炉烫酒。
中秋节品笛、联诗、月饼、西瓜、团圆赏月
第七十六回,贾府已走上了落寞之路,然而中秋赏月贾母因见月至天中,精彩可爱,命人站在桂花树下远远地吹着笛,众人喝着暖酒夜静月明坐到四更天方散。黛玉湘云嫌人声嘈杂影响诗兴,则众人在凸碧堂赏月,她二人溜到了凹晶馆赏水月联诗,湘云偏不知足想此情此景若有只船,必要上船吃酒才好。黛玉劝的那一句被我标记起来了:“事若求全何所乐”。世人都图个完美二字,岂知这世上只有因“知足”才完美,哪听过因完美而知足?附上此次联诗最令人深刻的两句即景句: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诗魂。
初雪日,踏雪寻梅
贾家到了好些个亲戚,来了几个女孩,又恰逢初雪,李纨兴致大好,笼了芦雪亭的地炕,一边拥炉作诗,一边给几个新姐妹接风。几个人一早上连饭也不顾吃,贾母心疼让留着新鲜鹿肉晚上吃。机灵的湘云跟宝玉一合计:不如拿了去芦雪亭吃烧烤,只见老婆子们拿了铁炉、铁叉、铁丝蒙来。
第四十九回琉璃世界白雪红梅脂粉香娃割腥啖膻
宝玉出了院门,四顾一望,并无二色,远远的是青松翠竹,自己却似装在玻璃盆内一般。于是走至山坡之下,顺着山脚刚转过去,已闻得一股寒香扑鼻。回头一看,却是妙玉那边栊翠庵中有十数枝红梅如胭脂一般,映着雪色,分外显得精神,好不有趣。
第五十回芦雪庭争联即景诗暖香坞雅制春灯谜
第三次起社湘云因着那块考鹿肉在联诗场扬眉挺身以一敌三,一人对战宝琴、宝钗、黛玉,也联出了加絮念征徭这样的好句。此次联句宝玉又落了第,众人罚他折了栊翠庵的红梅一只来插瓶。真真是诗情画意小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