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人游”生活
查看话题 >鸿恩寺公园游记——关于重庆的“浅薄”
我来到鸿恩寺公园。
鸿恩寺公园在江北,隔着一条嘉陵江与化龙桥对望,如果站在虎头岩的山脊悬廊上远眺,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座深绿色的山包。山顶上是鸿恩阁,像摆在绿色的软垫上的玩具,楼阁的尖顶隐蔽在云中,那里是江北天际线的最凸点。
鸿恩寺公园带有日本气息,我没有建筑方面的知识,所以不能说得很明确。
我是从苏家湾上山的,那里有一个小的木制入口,入口旁一个空的警卫室,细的山道陡峭地向上延伸,消失在一个拐角处,小路人烟稀少,墓碑却层出不穷。
爬一段荒山抵达了平层,脚下铺着青色石砖,道旁立着宗教造型的石界桩,鸿恩阁在东南边很孤零地矗立。

(⬆️是不是莫名其妙地很日本)
鸿恩阁和洪崖洞差不多,都是重庆的拍照圣地,而我与其他本地人差不多,认为这种行为相当轻浮无聊。我仔细想了想,也许是因为无论鸿恩寺还是洪崖洞,那魅力都太过明显了,赞美它已不能作为观察者冒险精神、好奇心与敏锐观察力的证明。与此同时,那过于直露的美还助长了一种令一切事物都沦为衬托“我”的背景的自恋。对于鸿恩寺公园这种带有宗教灵氛的景点来说,任游客们各取所需地消费,无疑是给神圣蒙上了一层虚伪的阴影。
但这种刻薄的批评也只当“鸿恩寺”真的是个宗教场所时才成立。到了山顶,我立刻发现我错了。
如今的鸿恩寺是有寺名而无寺实的(至于为什么请百度),如果有人说它是宗教场所,那他应该说的是综(合性)教(育)场所。鸿恩寺公园没有信仰,只有一座仿古的楼阁,并且还是空的——尽管它在外观上极尽精妙地模仿了历史。但尤为神奇的是,在这种模仿中绝无一点一滴的虚伪,绝没有任何假借历史权威自矜的意图。
鸿恩阁内部没有陈列任何有悠久历史的文物,墙上挂着的唯有玉带桥小学生的版画作品、江北区第二届“好司机”颁奖仪式的活动照片,以及几块很大的led显示屏,上面播放着江北区的宣传片——一个中年男人进入画面,他是江北区的区委书记,他说自己因为日常生活三句话不离江北而被大家叫做李江北。
“好个江北城,时尚又迷人,脚踏两江水,我爱江北嘴。铁山坪上映彩霞,请到江北来喝茶。只要有客人来到我们江北,我都喜欢带他们来我们铁山坪来看一看,来逛一逛。”
太憨逼了,太亲切了。
在这个不存在权威的仿古阁楼里,一个年轻男人充满个性与热情的声音彻响。而我一个人站在阁楼中间,一边大笑一边看纪录片,受着穿堂风的吹打,觉得冷了,就脱掉外套,放在地上,把我的优衣库羽绒小马甲拿出来穿上。
我忽然理解了这一切,那些轻浮地把鸿恩阁当作纯粹的表象消费的人,其实一点错也没有,因为鸿恩阁的美就是纯粹的表象,无论是夸张的飞檐翘脚还是檐下精美繁缛的斜撑,都因为没有“历史意义”而很显得轻而自由,因为它们并不承载除自身的设计美以外的什么东西。(李子坝也是,洪崖洞也是,重庆市区内的景区还有一个特点是,并不一味地肯定本地人的经验,否定游客的经验。)买椟还珠式地赞美不仅什么也没有亵渎,还相当切中肯綮地抓住了鸿恩寺无比浅薄的实质。(鸿恩阁的古韵不是一种衰弱的气象,而是一种奇异的新生命)
而这无疑也是重庆魅力的一个缩影。
重庆是文化底蕴不足的,这一点常常在成渝两地的掐架里被搬出来说事。但那又如何呢,就好像美女不需要活一千岁,并且拿到博士文凭才是美女,就算没有深厚的历史的加持,难道美就不美了吗,难道那种美就不能强烈地打动人了吗。而换句话说,所谓的历史的魅力,难道就不可以看成是一种试图恢复自身的辉煌的失败吗。历史为尊并因此魅力无限的城市已经够多了,正因为如此,重庆才显得无比独特,它是一个能令人在不寻常的地方令人发掘到特殊价值的城市。它的魅力是可以不断地在一个反问句中成长的:
“难道不……就不……吗?”
来重庆,与其去考察这里的历史可以上溯至哪一个悠久的年代,不如去观察曾经的历史究竟如何存在于此刻,历史的光耀是如何与最普遍的市民生活相结合。至少我的想法是这样的。
对了。
在离开鸿恩阁后,我在路旁发现一棵“报恩桂”。我是最喜欢拜树的,因为它们的根在大地上铺得很开,总给我一种能将祝福传递到远方的感觉,所以即便这里没有寺庙,也小脚哒哒地去了。我想,我可以先给它浇点水,这样它就可以报恩,结果到了跟前,看见树名下头十二个词。

众所周知,这十二个词存在的地方,桂树是不可能会报恩的,我只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