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价喜剧

马拉古提和我说过很多次，如果一个英雄牺牲了，那么这就是一个悲剧，如果一个英雄险些牺牲但是过上了美好的生活，那么这就是喜剧。 那如果我已经看腻了悲剧的调调，但又没能过上美好的生活，于是只能不断想着牺牲却又一直没能杀死自己，这该是悲剧还是喜剧呢？ 既然我还没杀死自己，昨天夜里散步还踩了狗屎，我决定给自己终于自杀之前的故事下个定义叫做廉价喜剧。 廉价喜剧顾名思义，就是便宜不值钱，就是贱。不光大喇叭可以说我几句，保安也可以说我几句。甚至只是行走在大街上，广告和标语都可以分工合作一个把我看贱一个把我看扁。 但如果生活就这样继续，其实就没有任何故事可言了，那就成了巴赞喜欢的电影了。巴赞喜欢一辈子实时监控是他的爱好，和我无关。至少我知道如果我只是这样生活下去，那么我的生活只是廉价，没有任何悲剧或者喜剧成分。自杀总是容易的，只要把我的自杀捏造成一种牺牲，那么我的廉价生活就可以成为悲剧了。但这有一个致命的问题在于，这可能是一个很糟糕的悲剧，像「大象席地而坐」那样的悲剧，但我和胡波还有所有人都一样，我们只有一次捏造牺牲活成悲剧的机会，如果没拍好那就不能重来了。 所以在我对成就一场悲剧非常自信之前，或者在我完全失去自信之前，我还是应该多考虑做好廉价喜剧，尤其是廉价之外的喜剧部分。 总得有那么一条故事线，就好像你开车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一样。如果一切都没发生，你突然就被撞死，那这个悲剧就毫无意义（虽然我很希望这样的幸运能降临在我头上）。但相比之下，如果一切都平淡无奇，出发地很无趣，目的地也毫无意义，而且你在路上甚至都没有被撞死，那这还不如发生车祸的悲剧，但这恰恰就是我的生活，所以我需要以此为原型创造一出廉价喜剧。 廉价的喜剧就是要添加廉价的元素，然后把这些元素本身的内涵变来变去，增加不确定性。 比如你本来要去天堂，但是去天堂的隧道被爆裂的下水道系统给堵了，里面全是屎啊尿的，所以你不得不换道，但是因为路途太远了，于是你转念一想觉得塞满屎尿的隧道其实就是天堂，于是你一头扎进去一直游直到海水变蓝。 比如你本来打算下地狱，结果路上遇到一个道德败坏的裸奔男正在被警察叔叔逮捕起来，这个该死的变态还奋力反抗，于是你停下车和很多人一起围观他的鸡巴大不大，然后你错过了地狱营业的时间。 比如你本来要去第六人民医院，因为你家的四条猫突然都开始发情了，你要去把他们赶快阉掉，结果你被一辆宠物医院的救护车给撞的头破血流，于是你毫无意识地躺在宠物医院的车上被兽医抢救，醒来的时候小猫们的崽子都快性成熟了。 比如你本来想要触摸隧道尽头那金子般的心，结果你发现除了忍受难听的电子乐和被侮辱的摇滚乐，你并不能点石成金，你当然非常痛苦，你当然非常不值，但你看这么多人都把人间不值得挂在嘴边，可有哪个真的去死？而且这正是廉价喜剧的重要要素。 我好想你啊，这是真的吗？ 我好担心啊，这是真的吗？ 我好爱你啊，这是真的吗？ 就算你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就像你知道这其中只有廉价的，但你也不会否认，但你也无法否定，然后你告诉你自己我不能牺牲，我还要继续这廉价喜剧，我还要给观众做一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