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lk 对话 | 《春困》承载的是一个小镇女孩的迷惘


家乡和城市不是绝对的二元对立。我不能说完全地找到了答案,但这是一种阶段性的和解。因为自我探索的过程本身就是痛苦和无止境的。 ——史任飞

不靠业内资源,没有成熟背景,全凭一己之力与满腔热情,却闯出了自己的道路。
在第四届平遥国际电影展创投单元,一个没有专业团队背书,看似并不引人注意的独立电影项目却一鸣惊人地获得了“平遥创投·7印象奖”,成为了一匹不可被忽视的黑马。它就是《春困》。

令人称叹的是,这一项目背后的团队都是初出茅庐的电影创作者。在一众青年创作者中,《春困》的导演史任飞与制片人林博宇出人意料地随性洒脱。在他们身上,完全看不见急功近利的浮躁。“我只是个真诚讲故事的人”,史任飞这么形容自己。
cinewoo 采访了《春困》的导演史任飞和制片人林博宇,听他们分享了这个小镇女孩成长故事背后的创作历程。
小镇女孩的成长史
在一个不能拥有“春困”的城市
Q:首先能不能和我们介绍一下《春困》这个故事?
史任飞:这个故事有关于一个小镇女孩。原本她是一个安于传统女性宿命的女孩,准备听任家长安排,到了年纪就结婚生子。但当她目睹了姐姐悲剧的婚姻后,便想要逃离小镇。可当她逃到了城市后,却十分迷茫,发觉自己始终无法融入大城市。直到她去了一家有钱人家成为保姆,她开始模仿着家中女主人的样子,和丈夫产生了暧昧关系,她觉得才真正接近了大城市的生活。在这个原本就存在着裂痕的家庭中,身为保姆的她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产生了某种缓和的作用,三个人开始相互依存。

在她模仿女主人的过程中,她自我意识越来越强,想要慢慢地取代这个女主人。当女主人性命危急摔倒在她面前时,她产生了是否要救她的疑虑。最后,她决定退出他们的生活,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中,心想也许回家过被安排好的人生才是更好的选择。然而当她回到了家乡后,却感觉这个曾经熟悉的家乡如今给了她更多陌生感,自己仿佛变成了外乡人。于是她选择第二次逃离了家乡。
Q:故事也探讨了一个女该找寻自我的过程?
史任飞:这个女孩一开始是没有自我的。她来自一个很传统的父权家庭,她始终处于听任别人说辞的状态。大家都觉得她大姐嫁得好,她就觉得那样是好的。在这一切被颠覆之后,她来到城市也是一种随波逐流,听信别人说成功的人过着何种精致的生活。
是直到她进入这一段离奇的三人关系,她压抑的欲望才慢慢被开启,自我的空间也越来越大。她也逐渐成长起来。

Q:在这个过程中,她会发现很多期望的东西都不是自己真正的需求?
史任飞:对,是一个学会去分辨什么是外界觉得对的,还是什么东西是自己真的想要的。一开始她其实一直在模仿别人。故事中有一个小妹的角色,很有自己的想法,也很叛逆,和她形成了很大的反差。一开始她想学大姐,后来又觉得很羡慕小妹的自由任性,想去学小妹,到了城市后又想去模仿女主人跻身城市的主流。她其实她是在不断的模仿中去找寻自己的。
最后她并没有一个明确的决定,只是又做出了一次选择。她两次逃离了家乡,但是有很大区别的。第一次的逃离是被外界裹挟的被迫逃离;第二次却是正视自己的价值后,为自己做出的选择。所以这两次逃离的性质很不一样。

Q:能更多地聊聊“春困”这个意象的由来吗?
史任飞:“春困”的概念其实来源于这么一个想法。我也是从安徽小城来到上海的一个女孩。我当时刚来上海的时候,感觉上海是一个节奏很快的都市。在我老家,大家中午都可以回家小憩一觉再去上班。在上海没有午休,我就很容易犯困。这也是一个不可以拥有“春困”的城市。所以我选择了这个意象,作为异乡人无法融入都市的一个缩影。
“春困”也有第二层解读。“春”像是一种欲望的懵懂,而“困”则是困境。
一种暂时的和解
源于亲身感受的自发创作
Q:这个故事的创作契机是什么?
史任飞:其实这个故事是和我自己的亲身感受密切相关的。有时候我也会经常会受限于别人的一些想法,包括觉得羡慕同龄人的生活,我就觉得是不是自己也可以向他们的方向尝试一下。
现在的朋友圈那么多,大家的生活都看上去都光鲜亮丽,这是一种不自觉中的模仿。但是这些事情是不是适不适合你?对你来说有没有意义?我后来就一直在想,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道路,要接纳自己现在的状态。你不可能成为别人,如果一直想成为别人,也反而没有办法去真正去展现你自我的价值。
所以我开始写这个剧本。它其实探讨的也是我的困惑:我在城市里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待在这里?我能回去吗?


Q: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创作这个故事的呢?
史任飞:有这个想法其实是蛮久了,但真正开始写大概是今年三四月份的时候。当时也还在正职工作,但自己表达的欲望越来越强烈,就觉得我为什么不花点时间去做自己的事情?于是就开始写作了。其实下笔写一个剧本对我来说还是需要很大的决心和勇气的。
但其实在上班之余写剧本我认为还挺有利于创作的,其实可以帮助我接地气。有时候自己一个人写作会沉浸在个人世界中,第二天上班就又感觉回归到现实生活了。每当我开始飘了的时候就有一个力量把自己拽回现实,还是挺好的。

Q:自己的亲身经历与故事中最后女主角做出的另一次选择在某种程度上是重合的吗?
史任飞:我不能说完全地找到了答案,但是是阶段性的一个逻辑自洽。或许不同人看这个故事有不同的感受。对于这个人物而言,虽然她无法回去家乡,但她开始直面自己的欲望,所以是阶段性的一个成长。
在这个故事中,家乡和上海这两个地点都不是绝对黑或白的空间。家乡没有压力,风景很美,也能享受到亲情的温暖;上海就像一个折叠的空间,在破破烂烂的楼房前可能就是一栋摩天大楼,并不是纯粹的繁华耀眼,在这里的异乡人或许都有这样的穿梭感。所以在描摹这些地点的时候我也尽量会去做到立体。我自己会觉得,家乡和城市不是绝对的二元对立。

Q:《春困》不只讲述了一种身处异乡的困境,也是一个女孩的觉醒史。近两年电影市场中也有很多女性题材相关的故事,有没有受到这种风潮的一定影响?
史任飞:其实《春困》是一个普遍的问题,只不过是站在女生的视角来阐述。我选择女性视角,只是觉得我更了解她,我能把她的真情实感讲出来。这个故事完全是围绕着这个女生展开的,她是里面绝对主角。它又不是一个强叙事、强设定的影片,所以真情实感是很重要的。我很难说我能以一个男性视角去切入这个故事。
另一个原因也确实是女性在现阶段自我找寻的过程中会压力更大一点。社会确实在某些层面上对女性更不公平公平,而长期在这样外界环境之下,女性有时会习惯性地先于别人,首先地看轻自己,为自我设限。我并不期望以一部电影能够改变整个社会的看法,我的着眼点更多的是在自我本身,通过一个迷茫状态的呈现,激发观者的自省。


我本身也不是那么愿意去强调女性电影这个概念。女性视野只是两性视角中的一个选择,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春困》讲的就是一个人的成长而已。但在现阶段,女性觉醒的探讨是一个比较重要的社会议题,我们不能避开,倒是可以顺势而为作为一种借力。
初来乍到
电影好像离自己并没有那么远
Q:最开始是怎么进入电影这一行的呢?是如何发掘了自己对电影的热情?
史任飞:我开始是学电影创作和制作方向的,之前也拍过一些短片。刚开始入行是从制片开始的,开始跟项目。做了电视剧的制作和策划一段时间后,也接触了一些比较大体量的项目,就觉得做项目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难。我忽然觉得电影这件事情离自己越来越近了,一下子觉得或许自己也可以做一部小成本的影片试试。

林博宇:我和她不太一样,我最初就很坚定地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我试图打破家庭对自身发展的限制,去达到一个更高的目标,不想安于家庭支持带给我的舒适圈,所以从深圳来到上海。深圳和上海相比,是文化产业相对比较落后的地方,而上海的文化环境更为发达,所以还是可以感受到文化产业的环境落差。
我大学是理工科的。一开始学电影是因为不想学数学,数学太差了,就想试一下理科的反面,做艺术。更了解电影后,觉得这是一种可以让艺术集大成化的媒介。绘画、文学、音乐,这三种形式可以结合成一个全新的东西。好的电影门槛还是会很高,它是一个创造性的工作。我觉得可以在这一行去寻找一个新的可能。对于我的话,其实我对商业也一直挺感兴趣的,所以觉得制片人是最合适我的位置。

Q:你们的合作关系是怎么样的?
林博宇:我们经常会吵一些关于自由边界之类的问题。
史任飞:还是有一些分歧的。我自己本身也做过一些商业项目的制片,所以有时候会不自觉地在项目规划上带入一些惯性的商业思维。这时候他就会提醒我,这并不贴合《春困》这个项目的气质。
创作在路上
不必急功近利,稳步前行
Q:对于今后的创作方向有什么规划吗?
史任飞:《春困》是偏个人化的一部影片。因为我选择这个作为起点,一是因为它是很个人化表达的东西,我有能力去驾驭它,这也是我比较擅长的;二它体量比较小,并不是一个大预算的项目,所以作为我的起点是一个比较合适的选择。
日后的话,我也想去尝试一些类型化的创作,可能剧情性更强一点。我不排斥商业向的作品,我觉得其实中国的类型是很缺的。

林博宇:我们也不着急,还是先稳步去发展。来这里想先听一下大家对这个项目的反馈意见,再更好地调整。如果有机会碰到了合适的业界合作,就有了合适的契机。这是一个入海口,我们走到这里来,就是交流碰撞。
明年我们计划拍个样片,先立项。大约2022年三四月能将《春困》完成拍摄。
Q:对于项目的下一步发展,现在有什么需求吗?
史任飞:现在我们希望找到比较信任的一位监制。这次来电影节还是想先观察。我们也聊了一些公司,了解了一些市场的需求。总体感觉还是类型片比较多,毕竟大家都是想赚钱,真的想投资文艺片的还是比较少的。我们提案的方式,也还是没有很商业化。我们目前还没有太急功近利,想先传递给大家我们影片的气质。感受是为先的,一步一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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