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恨之间

   这一切也许源自想象，也许不是。
   小木走后，我常常梦见她。梦里的她，实际上比她本人要漂亮，饱满。我们一起去书店买书，在咖啡厅见朋友，到奥体中心打网球......如果她真的来过我的梦里，那得走上几万公里吧。我想她不会，尽管每个星期照例给我发一条短信，告诉我她在图书馆看书，想念我并很有礼节地祝我开心。或者是一封邮件，向我讲述她又去了欧洲某个小城游历。我不得不承认，她的文字大过她本人的魅力。我常常分不清我爱上的是她营造的一种精神自由的气氛，还是她的若即若离吸引着我向她靠近。
   她没有说过爱我。不，只有一次，那是在我短暂地爱上别的姑娘的时候。她说，她感到痛苦了，这也许是因为她爱我。啊，多么让人让人回味而富有想象空间的词啊，我几乎为这句话神魂颠倒。等到我明白，痛苦大多并非因为爱，更多来自占有欲的被侵犯，或者感情的受挫时，已经是几个姑娘以后的事了。而也许啊，只是也许，可是我看不到，我只知道，她说，她也许爱我了，这与不爱是截然不同的。于是我很快摆脱了那个明确表示爱我、离不开我的姑娘，等待着能去欧洲，或者等小木回来与我相聚。多么美丽的画面，她几乎是完美的，她的独立、大方、得体，当然，还有她含着金钥匙的出生以及由此带来的一切光环。而那个被我抛弃（自然我不会承认抛弃她，分手不过家常便饭，这个时代有多少人还一恋定终身啊）的姑娘背后的事儿我一无所知，也关心不上来。
   等待这档子鸟事，得滋生出多少事儿来啊。说实话，我也是个完美无暇的人。我至今从没嫖过鸡，我可以对我死去的爸妈发誓，从来没有。圈子里的朋友从不请我去那种地方，因为无论开出怎样的条件我都纹丝不动，于是我给他们树立了一个好的榜样，我成了圈子里有名的干净的人；同时我也赋予了他们对人性的希望，干净的人是有的，那个人就是我。不过偷偷在这里说一下，我也许哪次一个人喝醉了酒，去过一家妓院。不过，我是有洁癖的人，我一定在那女人脱去内衣裤、露出象征着性恶的丰腴肉体时，狠狠捏一把就跑回了家。但我担保，这种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的，我即使烂醉如泥，也不会做任何有损于我从无绯闻的名誉的事情。我宁愿躺在自己乳白色的床单上，想象着从未清晰又悲哀地日渐模糊的小木的身体——也许更多的是无数女人集合的身体，交织后床单上的印记表明我还在生活之中。
     我是一家有5名员工的公司老总，给我的哥们们出出书，同时从国外引进一些小说、诗歌来出版，我从中赚取策划费，对，我就是一名图书策划人。虽然现在出版行当大不如前了，还好我抓住了一些机会，我的诗歌出版在国内无有二者。可以说这算是一个体面的工作，我结识的人要么作家，要么学者，哪怕一些江湖的狐朋狗友，也是搞搞艺术，唱唱摇滚，拍拍电影什么的。虽然因为整个出版行情所限，我的员工们月薪只够交房租和交女友，但我却有一栋别墅，还有一辆suv。工作之余我就健身，跑步，游泳，打网球，哥们们因此美称我运动狂人。我经常遗憾我没有一张米开朗琪罗雕塑的脸，但我的身型却像极了一尊精致的雕塑品。如果哪天稿艺术的朋友想借我的身体做模特，我想我会为了艺术献身的。
    我曾经写过一段小说，出过两本集子，也参加过一些文学组织，在这些组织虽不算头号人物，但也小有名气。早年的时候常有女粉丝给我写信，对女粉丝吧，兴奋劲儿过去之后也就麻木了。唯独一个姑娘让我终身难忘。那个姑娘读了我一篇关于我死去妈妈的小说后，从四川农村给我寄来一条她亲手织的毛线裤和一张她的照片，却没留她的地址。信里告诉我她要远离小说的世界，嫁给县城里卖肉的，去过也许富裕的现实生活了。我那个恨啊，如花似玉的姑娘啊，真是一个好姑娘啊，却留给我一生的怅惋。现如今，毛线裤经过多年的磨蹭，那个地方已经被我穿出了一个洞。可每到冬天，我还是会将它套在身上，无论它与我身上的其他衣物多么不相称，我还是要穿它。穿着它，我就想起了那个姑娘，想起我含辛茹苦任劳任怨的妈妈，还有对好姑娘时代的无限追思。
    这个时代好姑娘真不多了。就拿写小说这事来说吧，写小说写不出名的话注定一辈子穷酸，这意味着连以往唯一的骗骗无知文艺小姑娘的好处也捞不着啦，现在的小姑娘们已经视你的小说和诗歌如粪土。于是我下决心要做一个有钱的文艺男青年。可是我没什么好出身，就连那么小小的基因恐怕也千疮百孔——做了一辈子农民的父母双双死于癌症。说起来我挺值得同情的，无依无靠，一个人在江湖上混，还混出了不错的名声，想起来真是百感交集。白天人模狗样，一切无所畏惧的屌样。晚上，在梦里却不停地寻找母亲的身影，还有母亲未能给予我的，其他女人身上拥有的东西。我想，自从我遇到小木以后，我想，母亲未能给予我的，可能小木都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