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摊旅行日记(八):敦煌地摊讲解
大家都说“甘肃的兰州(省会),中国的酒泉(卫星发射中心),世界的敦煌(敦煌学)”,每到旅游季这个西北隔壁的小城挤满世界各地前来瞻仰莫高窟的游客。

由于近现代敦煌文物流失海外,散布世界各地,各国的研究者都在研究敦煌学,因为又称“世界的敦煌”
虽说是世界的敦煌,可敦煌真的很小,小到主城区拐几个弯就没了。小小的城市却承载着中国文化和文明级的分量。
记得第一次离开敦煌的时候在去火车的出租车上跟师傅聊天,师傅说:
“你们外地来旅游的都觉得敦煌好,敦煌近几年就是从一个农业城市变成旅游城市,一下子来了一大帮旅游的人,给我们带来了收入,但敦煌的物价也被抬得很高。而且一年到头能赚钱的就那么三四个月,其他时候都别说了。”

敦煌是如今旅游界火热的大IP。旅游是把双刃剑,既促进了当地的经济发展,也给改变了当地人的生活。
还记得去年五月世界博物馆日时,我有幸在上海历史博物馆听了敦煌研究院荣誉院长樊锦诗的讲座。在阐述莫高窟的保护时,樊奶奶展示了一张新世纪以来呈指数增长的游客数量图,很诚实地说道:“莫高窟是棵摇钱树,得慢慢摇啊。”
樊奶奶并不是清高的学者,她也在思考着如何把文物保护与旅游开发结合起来。

于是研究院开始着手数字敦煌、预约制度以及特窟保护制度。若有幸去参观莫高窟买到A类票,首先会欣赏两个科技含量极高的数字影片,再参观8个实地洞窟,且有讲解员讲解。A类票每日限额3000张。
莫高窟建在鸣沙山的山崖上,外面只有茫茫戈壁,实地窟能感受无比庄严的神圣感。

若从艺术、历史和其他研究角度来看,数字敦煌大大帮助了相关研究,且实地窟前也有复原的洞窟,敦煌、兰州多地有复原窟和复原壁画,北京、上海也时常有敦煌相关展览。



莫高窟已经大范围的做到数字化,这些精妙的杰作可供每个人观赏。
我此前已两次去到莫高窟,听完樊奶奶的讲座,我有些矫情,实在不想去“伤害”莫高窟了。前两次去踩着西夏的地砖、面对唐代的壁画呼吸可能有庄严的神圣感,但此次若是再去便有一种自己在伤害文物的莫名罪恶感。
当然,我自己比较上纲上线,我还是提倡没去的朋友都去一次,莫高窟的开放会越来越紧缩,研究院有自己的紧缩标准,还能开放说明情况没有恶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毕竟最好的保护,就是人们的心中都有莫高窟。

当我把目光从莫高窟移到敦煌城市的街头,其实看到了更大了敦煌。

我在沙州食驿看见几个年轻人在摆摊,就跑到他们的旁边开张,也跟他们聊起来。与我认识大多甘肃朋友一样,他们也在全国各地读书,目前疫情原因无法开学。
聊着聊着才知道有个弟弟以后打算去学壁害类的专业。壁害有很多种,物理壁害、化学壁害等等,在莫高窟专门有一块展板会讲研究院对于自然壁害类的保护。

这可不是讲解人文、听故事那么有趣,得经常在实验室和野外做实验,完全纯粹的理科专业。要我沉下心来学,我一定做不到。
摆摊一天我遇见了很多有意思的游客,于是我想八月份直接在敦煌街头呆一段时间,接着跑到去各店找工作。

在我摆摊位置旁边有一家文创店正在招工,我进去跟店员聊天。没想到这个在店里工作的本地姑娘刚好今年考上某985高校的敦煌学研究生,我喜出望外,相聊甚欢。
后来她告诉我她们有个小圈子的本地朋友都特别爱敦煌文化。晚上有两位还来我摊上聊天。一个姑娘从农业类专业跨考到某高校的文博专业研究生,以后研究方向是石窟学。

遇见她们我比较感动。
在当代以“发展”为主题的社会背景下,年轻人大都奔向一线城市选择经贸类的热门专业,毕业后又以“发展”为主题成为社畜。我曾经是这大流中的其一,有着那种进不了好公司,挣不到大钱就会活不下去的错觉。
所以我非常敬佩选择潜心研究的同辈人们,在如此浮躁的社会氛围中坚守着自己。而他们又是本地人,敦煌人保护敦煌,这听起来就仪式感满满。
另一个小伙子则是摄影爱好者,想要通过镜头记录敦煌这座城市。
如果细逛敦煌,会发现除了巨大的反弹琵琶雕像外,敦煌城建都讲敦煌元素融入得很完美。派出所的地板印着三兔藻井,街道上的地砖用着莲花纹,普通的饭店挂着精美的飞天……整座城市便是一个完美的文创作品。

再走到沙洲夜市上看小摊贩做的纪念品,木工、沙画和雕版,许多都是临街的手工艺人自己手工制作。他们一边创作一边卖这些小玩意儿,有人专门从种植葫芦到雕刻葫芦一应俱全,有人专门根据敦煌壁画自己雕版,也有人专门在路边默默地临摹菩萨。

今年敦煌旅游业虽然惨淡,却给了我们游客更多的时间和空间去品味敦煌。
敦煌从来不只是厚重的艺术和历史,他就活生生的生长在大西北的戈壁中。

去年在上海读者书店听敦煌研究院副院长张先堂先生的讲座,我提了一个问题:您是如何保持对敦煌文化的热情且这么多年不减退呢?
张先生说:“每次我看到壁画,都有不一样的新发现,你觉得你很熟悉的东西,竟然能源源不断带来新的体验。我这么多年对敦煌皆是如此。”

醍醐灌顶。张先生从研究的角度切入,我从旅行的角度切入。
第一次来到敦煌时我感受到了戈壁滩炽热的高温,且下了一场带泥沙的雨,那时我感觉世界末日都来了;第二次来的时候正值冬季,天寒地冻,万物皆睡去,冬日像是冰封了所有生命;这次来的第二天遇见了沙尘暴,我从小到大第一次见到沙暴。

在如此环境中,敦煌在此繁衍生息,还创造了人类文明中如此伟大的莫高窟。
可以说每一次来敦煌的旅行,都在刷新我对敦煌的理解和认知。
遇到游客抱怨沙暴,我就劝他们:多难得,你这么幸运第一次来就遇到沙暴了!我来了三次才遇见!
我在街头又增添新业务:丝绸之路文化讲解。

摊上遇见客人我便询问本地人还是游客,遇见聊得来的游客我会开心地给他们讲一些自己对敦煌文化的理解。
最后一天还带了几个游客朋友到敦煌博物馆作讲解,这也是我第三次钻进这家博物馆给游客们讲解。还吸引了不少馆内路人,直到博物馆管理员准备清场才离开。
在敦煌摆了两天,许多游客说我们玩出了大理的感觉,和他们之前期待的“文化苦旅”不同。犹记《国家宝藏》张国立开头的台词:我们是一个年轻的节目,我们有多年轻?上下五千年。
敦煌始见于后汉书,以及两千岁了,但他依然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