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洞口詩話
保利近拍章可《龍洞山山居圖》,上有孤桐题詩: 後檐松竹綠雲低,恰襯前牙瓦片齊。半徑石梯雙犬影,一頭橫臥一頭啼。 椽屋居然勝鑿坏,圖成非為永餘哀。只愁丁令潛歸日,城郭人民亂道來。 龍洞山者,渝州西郭外勝境也。 監察院僑置在是,余曾應于髯之招,父子寄居半年,流連景物,不忍遽舍。可兒此楨與吾題句,信為章氏行卷中不可少之物。孤桐。(保利十五周年慶典拍賣會日場2020)

孤桐與長子章可1944年6月曾在重慶舉辦過父子詩畫聯展,據黃炎培日記,展覽很成功,書畫賣得不錯。1948年在上海再次籌辦父子聯展,因局勢巨變,擬移往香港,終未實現。為準備這次展出,孤桐為章可的許多畫作了題記,近年拍品展覽中,多有所見。此幅未署年月,有可能也是這次所題。章可在意大利專攻西畫,所作自有特色。

孤桐住龍洞口在1940年,見章偉如《我的三叔章士釗》云:“中央監察院在金剛坡。于伯伯家在龍洞口五號有一棟平房,專門有個廚子做飯,環境也很好。與我們同時住的還有監察院的汪旭初,也是位詩人,同我三叔是朋友。” 时孤桐有《龍洞口居用柳州再宿界圍巖水簾下韻示于髯》:“訪我客三四,俱訝得場圃。美竹若畫屏,當戶臨風舞。別無墻仞隔,一望斯可覩。淩辰挹清氛,飛翔幾翠羽。日出蟬聲哀,歊陽不忍聚。涼月凈如水,蒙密幽光吐。四顧龍何在,循髯應亦起。閬風吾不羨,平生此洞府。” 汪東(旭初)《寄庵隨筆》云7:“先是庚辰春日,余行役貴州,比中夏反,舊居都毀,監察院大部移金剛坡,別為院長賃官舍於坡下之龍洞口。右任留鎮陶園,不時往, 以館行嚴。余既歸,無所依止,即就行嚴居,時亦往來歌樂山、向家灣、楊園諸處。龍洞口宅甚隘,几榻而外無長物。行嚴寄懷於詩,才思捷妙,日課五六篇至十餘篇,成必督余和之。余自為寺字韻後,久輟筆矣。至是大敵在前,不得以鞭弭從事,嘗次韻作云:‘章君詩中豪,脫手千萬篇。我心有旁騖,文字捐中年。忽令將旗鼓,籌筆如防邊。風雲起龍洞,頓為眾口傳。三日成一卷,十日盈一编。頗窮耳目娛,不畏肝腎煎。……’蓋紀實也。” “行嚴為余作《寄生篇》,釋寄生二字之義,兼敘交遊始末,余作《孤桐篇》報之。孤桐者,行嚴自號,其故家有桐二株,幼時兄弟二人,嬉戲其下,後一株殺於秋霜,兄亦早死,署此,志不忘也。余詩中‘謂言家長沙,雙桐門前植。凶徵一枯死,伯氏竟先折。遺此孤桐孤,撫舊淚霑臆’數語,直述行嚴之言,差無變改。始亦嘗署秋桐,嫌涉紅樓人名,遂廢。對床數月,又各移居,自後雖間有酬答,無復鬥韻分題之樂矣。” “從行嚴居時,日課數韻,而行嚴猶恨其懶,嘗謔謂‘旭初詩如胡桃,不敲之,不可得也。’聞者絕倒。余因呈短歌云:‘章君病我慳,詩似胡桃肉。不用金椎敲,終不饜人腹。此語真詼諧,大笑絕冠索。自從伴君來,寫詩已充軸。便恐類胡椒,量之八百斛。胡椒雖比胡桃多,不堪鼎鼐將如何。’尹默見之,笑曰:‘此又一胡桃也。’自謂平生為詩,多賴友朋程督之力。初共季剛遊處,每倡一韻,強令屬和,或接席連句,不容遲頓,是時所積較多。季剛歿後,旋遘世變,棲遲幕府,輟不復為。及與尹默、行嚴遇,督之之勤,一如季剛,故雖有散佚,猶得寫定數卷。今則離群索居,意興蕭瑟,胡桃之實,已枵其中,恐敲之亦將無所得,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