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打不通李先生电话,我在虹口区再也没法漫步 2016 - 2020
2016年的暑假,我去文庙书市晃悠,拎了两大袋子回家。有个摊主特别热心,我一边挑书,他一边跟我闲聊,「你们中文系有个李老师知道伐?研究现代文学的。啊呀,你十日谈不要看啊?我图书馆干了几十年了,还开过几年书店,现在退休了,家里书多的不得了。留个电话号,天气凉快点我整理好你来看看,除了诗歌你还要什么?电影啊,好的好的,很多的。」就这样,我留下了自己的姓名和电话,去了一回李先生的家。

这是我当时的日记。除了这几句话、这张照片和一张写着地址和电话号码的字条,没有留下任何。在这四年间,我一直没有打通过李先生的家里电话。
上周末我去参加多伦现代美术馆的「公·园」展览,它在虹口区多伦路上,离李先生家不远。我去虹口区的机会不多,走在路上还是四年前的心情。这个展览很接地气,参展艺术家也从 60 后一直到 90 后,有位策展人说,「现在当代艺术氛围对年龄都很挑剔很苛刻,我很高兴看到年龄不同的大家团结起来。」我深有同感。很少看到这么接地气的展览,大家的作品都很轻盈,像是在公园拾得的,展厅有一股独特的闲散气质。于是讲座听到一半,我就出门晒太阳了。
虹口区的老龄化比其他区显眼得多。街边都是老字号点心铺,老字号里又都是排着队买点心的大爷奶奶们。那天天气特别好,光反到老建筑上,像新的一样。可我却开心不起来,尤其是路过弄堂的时候,往里面瞥一眼就忧心忡忡,不知道李先生怎么样了。2018 年的纪录片课,我第一个想拍的人物就是他,打了好几遍电话,没有接;2019 年的城市社会学课,我和建筑学院的同学们调研文庙,除了文庙书市即将迁址的原因,也是想借此机会找到李先生,又没有接。一想到这儿,就走不动了。既然来到虹口区,那就再打一次电话试试。我从百度网盘里八万张照片里找到了那张字条照片的备份,坐在共享单车上拨出号码。
我听着嘟嘟声出神。有一位奶奶一直坐在街上的休息装置上,眼睛望着一边,假的绿植围绕着她,周边人来人往——
「喂,哪位?」「啊我找李先生。」「好的,稍等。」「喂,我是李先生,你是哪位。」他当然不太记得我了,但我终于打通李先生的电话了。我得知他的儿子有了小孩,所以夫妻俩常常不在自己家,家里的书依然还有很多。听李先生说,文庙的新址在一个大厦里,也相当热闹。他再一次记下我的姓名和电话,说如果要去他家挑书,前一个晚上打电话告诉他就行。
我心情变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