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写作02丨王陌书:在现实中用笔写出一个逃生出口

新的写作正在生成......
在家乡待了很久之后,王陌书又来到北京,要开始工作,而不是作为一个纯粹的写作者,留在赣州的家里。他是《新千年幻想》这本书的作者,这本书是后浪文学“说部”这个系列的第一本书。他的新书《幽灵备忘录》将在近期上市。
我和他约在雍和宫附近我常去的那家咖啡馆碰面,但那天游客很多,五道营胡同里所有的咖啡厅都挤满了人。在Costa嘈杂中,我们展开了对话。他说他并不适应面谈这种方式,相比于这样不着要点的闲聊,他更信赖文字,他说:“我需要一种自恰和完整的叙述。”但紧接着,他又对我说,他想慢慢适应和人面对面轻松地交谈。
王陌书穿着简单的运动套装,从地铁口出来,混入人群之中,无法令人想起文学和他之间强有力的联系。当他开始他连贯地表达时,紧张而笃定,和他面对面你可以很清晰地感知到有某种力量在支撑着他,让他的自我清晰地呈现出来。
他的文学启蒙很早,十四岁开始写诗,高中一直在写小说,写了好几年,也拿到了一些文学奖项,2018年,王陌书在后浪文学出版了自己的第一本书——《新千年幻想》。回顾起那本书,他认为那是一次有些失败的尝试。
“我感觉就是把一堆奇形怪状的小说压缩在一起,然后打造出来,其实我个人也觉得那样的尝试是失败的,但当时我自己也还年轻,那时我20岁,对于出版还有文学市场,我不太懂,后来我了解了,才发现这样做是不行的。从什么排列来说就是有问题,最难读的就放在前面,然后好读放在后面。这也是当时能力不足的问题,现在我就知道怎样。你整体你整个文章整本书都要保持一种一致性,一致性下面才有差异性,而不是差异性下面才还有一致性。不然就读者读到的是分裂的,他是矛盾的和不知所云的。”

王陌书
Q&A
后浪文学:目前来看,你觉得文学改变了你那些东西呢,可以从某一个时刻来讲,也可以叙事性质的来答一下。对你自身来说,文学对你的成长、人生,它的那种决定性的改变,那些动机或者别的什么这些东西。
王陌书:可能我之前有访谈回答过这个问题,但现在有一点改变了,现在来看呢,文学对我来说,就是思考一些问题,描述一些状况,抒发一些情感,是自身高密度压抑之后向外所需要的一个出口,这些内在的情感,别东西就会流淌成文字,最终形成小说。小说对我来说一直是比较自我的一件事,我就是一种有限的东西,我可以利用小说接触到我可能接触到的环境,这是一种生命的外延。我通过阅读的时候,我会有另一种生命,另一种形态,另一种释放。在文字当中就存在两个我,一个现实当中的我,一个写作当中的我,我一直都认为写作当中的我也是一种真实,我是真实地把那一天作为一种虚构的真实,也是一种真实,我思想上经历了一些波澜,并记录下来。
后浪文学:记得之前你说,大概是高中还是初中的接触到这种纯文学,然后高中就开始写,你觉得文学这么早就对他对你的人生轨迹改变,你有没有后悔或者遗憾的事情?
王陌书:后悔说不上。遗憾是有的,但是很多事情你发现可能是错的或者怎样,不经历你也根本不知道对错,而且还有你当时不走这条路,你认为走另外一条路更好对吧?我在新书里写了这样一句话:“你觉得当你走一条路找到了一个悲剧性结局的时候,你会回头回想当初分叉的选择点,但实际上那条分叉的路是走向另外一个悲剧性结局,你只是在诸多悲剧性前提之中选了一个悲剧性结局。”所以既然这样,我也就坦然的接受这种情况,就这样。我也不会说后悔我走上文学道路或者什么的。
后浪文学:你觉得当时什么东西吸引到你了?
王陌书:我说了。给我平庸简陋或者说庸俗的人生,找到一些非凡独特的精神层面的自由,就像你找第二种新的真实一样,对,如果说跟它没有相遇,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学生,一个普通的父母普通家庭的普通孩子,但在文学当中,战争就是战争,动荡就是动荡,历史一切的一切,我都可以某种意义去经历。所以其实这个东西它无关现实的成功,或者反馈,就在这个程度上,我热爱文学,因为单纯的一种精神上的共鸣,但就是这样,它(和现实)也是需要互相支持的,所有的思想性的东西必须建立在物质和现实的基础上,但是我在搭构这种现实基础的时候,我是非常不成功的,因为就是这样,你写小说的时候是自由的,但是你要把它完满,就需要第二种层面。一种是书写的艺术行为,但出版是商业行为,商业行为和艺术行为,它们的矛盾不能太大,如果矛盾大到了割裂的地步,你自己会很痛苦,你写的东西很纯粹或者很艺术,但是你又希望得到商业上的回报时候,你就会异常的痛苦,要么你是做出一定的妥协,对你的文本进行一定的调整。可你自己要什么?凡事都有一个前提,改变了前提,你所在的位置所在的地方也就会变,那时,我的对错、正反也会随着一切的调整而调整。
后浪文学:你觉得你的前提是什么?
王陌书:在这个世界上形成一个自洽的位置,其实我大概是能够我是一个比较想逃避现实的人,我只要能够躲在某个地方安静的写不受打扰,这是我想达到的精神状态。

王陌书家乡的村落
后浪文学:但是这就是说来很现实的问题。物质基础的,对,因为这两方面同时承受的人其实就只有你一个人,对吧?你是创造文本的人又需要同时让文本成为这种商业上的可能,这有点像之前的《蜘蛛侠》里面,彼德帕克要把裂开的船稳定下来,靠一个人的身体力量。
王陌书:而且我一直有一种迫切感,是因为我写小说很早,我谋求感很强,我一直觉得20岁之前必须做到什么,反正我说我也说过,我把20岁当做一个节点,对,但是后来才发现这个事情不是终结,只是一个开始,然后这就非常悲催了,因为你就像这样,本来人生是一场马拉松,我把他当成一场百米赛跑,我用尽全力跑了100米之后,发现之后还有很漫长的路,等着疲惫的我继续走下去,就这种感觉。
后浪文学:你说我可以理解。
王陌书:还有一点,现实而言,世俗意义上的成功,甚至可能跟你的文本是没有太多关系,他一个文本的成功可能是天时地利人和,是各方面综合的结果,当然前提你文本就是非常好的文本,或者是非常坏的文本能一眼能够看穿的那种。但是如果一般的不错的和很好的文本,这几个就怎么划分的呢?有些人就是喜欢通俗文学,有些人就喜欢复杂一点的,有些人喜欢结构主义的,有些人喜欢艺术,有些人就喜欢写实的有的人喜欢奇幻的,这个时候就产生了风险。这些散落在全国各地或者全世界各地的,一个个读者是相互孤立的,他们之间没有呼应,你如何把这种东西汇集成一个群体,成为你的支撑你的力量吗?这是当然也是出版社出版社要考虑的问题。每一种都有它相对的读者群,可能你只要把它几万就只要有2万的读者群找出来,而且能够把它实现它的价值,在出版意义上就已经算所谓的成功了吧?
后浪文学:但是很多时候没办法把他们完全找到,一本书放在书店,它的辐射范围并不大,只有在整体概念上成为符号,一个象征,它才可能大面积去辐射人群。另外,从营销的角度来说,任何一种营销你说也是商品任何一种营销,目前来说,每一个人看似孤立之后,每一个人又都有了一个智能手机,它有一个互联网接口,一个互联网接口之后,他所有的流量的什么的选择了之后,它会变得越来越规范化,你知道吧?你在你要辐射到同样人数,你卖洗衣粉的成本跟卖书的成本是一样的,但是卖洗衣粉的人能够承受成本,但卖书的人承受不了筛选成本,这是目前的一个问题。
王陌书:想起我上一本书,当时我也是比较纯粹的观念,我认为我写完之后它跟我脱离了,和我没关系了,但后来发现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等这一本出来之后,我自己还是想运作一下,好歹是很不容易出来了。
后浪文学:我们也得想尽办法去把这些书卖好,能持续运转很重要,一种自洽的收支平衡很重要,但是这也需要付出很大力气,而且效果不一定好。
王陌书:对,所以这条路真的,我也比较悲观。一种事情你搞得像做慈善一样,需要靠别人的热情、怜悯和理想来支撑。一看不到什么希望的话,真的,任何人到一定程度之后他就会厌倦,会让人发疯。然后我现在这本书,和之前不一样的是,我拿一种可读性更高的表达来创作,希望能够让最不了解我的人能够被吸引到。然后我个人认为我设计的吸引力还可以,每一章一个高潮和一个结局,然后不要让读者太疲倦了,每一章有一个转折,有个起伏,每一章有一个悬念的解答。
后浪文学:其实现在一般年轻人写作对于这种转折和叙事设计还是比较缺乏的,很多人会一股劲一直往前面写,一直表达。
王陌书:其实你觉得你很有才能,别人应该顺着你来的时候,比人还真顺着你来的时候,你可以这样写,像那种《2666》《尤利西斯》你不用在乎读者怎么想。在结构和语言上面,他们可以随便弄了,因为他们已经成名了或者是怎样,或者说他们就是历史淘汰筛选出的。作为一种经典性的让人膜拜。
后浪文学:对,像纪念碑一样。然后,你想想你有一块的写作的伙伴或者交流文学的朋友吗?
王陌书:现在?认识的有陈志炜,然后林为攀、栗鹿,还有王檬,这些出过书的,青年的90后的作者,我认识不少,但是但是认识是一回事,有多深的关系层次是另外一回事。
后浪文学:对。你来北京之前一直在家里住吗?
王陌书:对,我之前是以为我可以不间断的出书了,所以我就回去了,结果后来发现这样子,只待在家里写作就变得不现实,我只能出来找工作。不过我来北京来过好多次,我15年就来过一段时间。
后浪文学:你对这个城市感觉是什么样?
王陌书:我说一个非常笼统的大概的印象的话,它是非常庞大的吞噬性的东西。如果说它的整体来说的话,它是一片混沌,但每个人会从自己的角度挖掘出与自身契合的某些元素。你说悲哀也好,你说欢乐也好,就它是一个巨大的,甚至是无所谓悲愤,无所谓善恶的一个混合体。你只是你只是看到其中一个面相,就像卡尔维诺写的《看不见的城市》对吧?
后浪文学:对,马可波罗去的地方就是元大都。
王陌书:这本书其实有一段我觉得很有意思,马可波罗对忽必烈说那些城市的时候,忽必烈说,除了这些,你没有说一个城市,它叫威尼斯,你没有说你的故乡,其实他说那些所有的城市背后都是威尼斯,他只把它撕成碎片,然后溶解在别的城市里。对,这种感觉就会我很喜欢。我喜欢的作家就是卡尔维诺、马尔克斯、卡夫卡、博尔赫斯、布尔加科夫、村上春树,三岛由纪夫、芥川龙之介。

赣州.石城
后浪文学:你可以顺着讲一讲你喜欢的作家这样的说一下。几句话分别讲一讲,就一句话很短的概括一下。
王陌书:怎么说?卡尔维诺,我好像在别的文章上详细说过。应该就是,卡尔维诺为我撕开了世界单薄的假象,而达到了一种深层次的地方。打个比方,有个电影叫黑客帝国对吧?在没有发现本质之前,男主角看到是图像对吧?当他看见这个世界的本质之后,才发现一切都是是一串串的代码。因为卡尔维诺有点类似于看出了表象之后的深层次的那种冗杂的结构以及世界的本质。
后浪文学:马尔克斯呢?
王陌书:马尔克斯就是动荡的诗意的、残酷的、悲观的就是尤其是跟生命有关的一切,它能够在百年孤独里面,用简短的语调就能够书尽非常深层次的东西。我现在回答的很片面,我就是印象式的概括。
后浪文学:然后卡夫卡?
王陌书:卡夫卡就是他的一切就是我在社会当中的挤压和碰撞,就这种极其压抑的小人物的感觉。感觉我自己体内也藏着一部分的格里高尔,每个人都可能有那种精神变异的倾向,每个人都被挤压,每个人也有精神上变异的倾向,你可能不会变成真的甲虫,但你可能变成精神上的。就是这种感觉。
后浪文学:博尔赫斯呢?
王陌书:博尔赫斯跟卡夫卡相近,但是我觉得卡夫卡比他更近了一步。我最喜欢他写的图书馆,还有那个巴比伦彩票,还有小径分叉的花园,这些讲述,就是描写时间空间与人还有命运,命运的交集,没命运的交错集合以及分叉,这种认识,是因为他可以站得很高来看世界上的东西。
后浪文学:那日本的两位呢。
王陌书:芥川龙之介的美就是一种现实的,可以直接击中你的,不是强健的那种美,也不是阴柔的那种美,它是它所呈现的东西。三岛就是强健的美,他表现都很饱满,而且每一种也不复杂,其实。
后浪文学:所以这些回答大概可以显示一些你文学上吸收的养分,或者说一种直观的文学感受。可能还关联你自身的最基础的观点。
王陌书:我感觉我就是没有立场,我也没有任何的固定点对吧?我也是对自身不保持任何定论,我一直是持开放态度,我一直在吸收世界各地来的碎片来形成一种自己,也就说我自身是在不断建构自己,我是一个建构体对吧?我在不断的拆掉自己的旧的部分,然后新的顶替进来,不是有一个这样的故事吗?一艘船从a港出发到b港,他们不停的拆掉东西,他不停的补充东西,我感觉我自己也是这种东西,最后维持一个相似的原貌的内容,可能就不是同一块木头了,就很多东西不是那一回事。特修斯之船。我对人生的看法可能就是这样。两个港口是生命的入口和生命的出口,每个人的入口处和终点都是一样的,不一样的,只是你在路上看到的风景不一样。然后我其实对人生也是比较虚无的那种感觉,我不认为一切只是真的而已,而是你赋予了一种意愿。

王陌书写作的书桌
后浪文学:现在可以问问,你对现实世界会有什么思索?比如当代中国啊,阶级啊,这个问题虽然很大,但是每个人都得面对。
王陌书:这些,我曾经有过无限的想法,对政治历史对当下的一切现状,我曾经认为我对此有一定的责任。但当后来,我发现我不过是个连自己养都养不活的废物,抱歉了,我先把自己吃饱吧。但是,如果哪一天我有了那样的游戏筹码,我还会对这些事情负起责任,可现在我没那个能力,我不对我自己没能力的事情有过多的想法。你问我对金融资本怎么看,第三世界国家的内战怎么看?你问我对全球变暖怎么看?你问我对小行星撞地球怎么办?我跟只能说爱怎么办怎么办?因为我没办法。你如果问我街上要有一个包掉了,要还给人家,我说要还给他。力所能及的事情和遥不可及的时间是有一个分界线的,你如果过分的把自己理想化,把那种遥不可及的事情放在心上,过于陶醉于自我,就没什么意思了。虽然那些事情很重要,以前我是那样,我现在依然觉得那挺重要的,只是从18年左右,我需要面对迫切的现实。之前也不用太过有生活压力,比较沉浸在自我世界当中,我是关注精神世界胜过其他的,我认为什么东西都是应该超出物质的。现实层面,我一直认为我是比较游戏性的态度看待这个世界,我认为世界只是一场巨大的游戏,我只是一个人,只能game over一次的玩家,这个游戏虽然我不喜欢,但是我不能够把服务器给砸了,虽然说我想销号了,但是我还是得硬着头皮玩下去,很多时候你即便不靠热情和理想活着的,你也有职责跟义务在那里呢。
后浪文学:你觉得你职责跟义务是什么?
王陌书:起码对家人和家庭的付出,然后文学上还有一些,但也没什么太大的想法,之前可能认为自己可以写一些不可或缺的或者独特的作品,后来你就会发现你所在的这个世界,能写的很好的人太多了,或者说,每个时代只是从一批好的人里面挑几个留下来作为代表,多数人就被遗忘了。也就是说,并不存在着不可替代或者不可或缺的东西。那样的话其实很多时候你做或不做,只是对自己有意义,对这个时代来说,他是不在乎,这时代,他是不在乎这种东西的。
后浪文学:这个跟你的文学史的看法有关吗?
王陌书:文学史,我觉得人类只要能够正常的社会发展,就会自然而然形成反映那个时代的东西,因为人会思考,人会思想,这是时代自然而然的分泌物,这不是每一个人主观上面的东西,不是你主观或者说推断出来的,我没见过哪一个个体可以推动或者延缓文学的发展,没有一个作者的那样,你最终一种代表性的人罢了,你说你开宗一派创造了一种东西,对吧?你不写,过几天也有人会创造差不多的东西,因为是环境已经成熟了。比如说20世纪初的那些流派之类的,爆炸性的文学运动,现代派,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的。打比方我第一部小说,一是当时我读的书比较少,我就觉得自己采用了多角度叙事,是个不错的方法,现在再看看,其实已经被用烂了。当时我觉得还我自己想到了一个不错的东西,那个时候还年轻,现在真的发现很多事情已经被穷尽了。各种各样的都已经有人玩了,做形式的那种叙述形式的那种,二十世纪太多了。
后浪文学:现在,你可能就想做一个让别人沉浸进去的要有表达的作品出来。
王陌书:现在的话,说实话,我就是需要一种现实性的支撑。如果我必须靠自己单纯的写下去,我就会不再以文学为职业,只是一种爱好,那会有句话文学只是一种好像是博尔赫斯说的,文学只是一种高尚的消遣,是什么叫什么?
后浪文学:嗯。
王陌书:还有,人生可能在我出生之前就是一种游戏,它有它的规则尺度和各种设定,现在各方面来看都是不利于我。

石城路边的羊
后浪文学:对,很多写作者其实是有一些退路性的东西,比如一套城市里的大房子,比如知识带来的特权优势。
王陌书:我没有退路,但我无所谓了,我人生就是一颗棒球,去认知去判断,它靠惯性跑到哪里或悲或喜或收获什么,我都接受。其实我也是非常极端的人,真要赌,去赌我认为有价值的东西,我会把生命压上去赌。我是这种人,但只是因为活在一个平庸的年代里,我不需要那样做,如果是在大变革的年代我可能会做出非常激进的选择,如果能让某个天平倾斜,我会毫不犹豫把我生命的作为一种筹码压上去。因为我其实不会真的在乎或者真正的相信任何一件东西,我认为这世界就是一种短暂的集合构成。一个理论说,事物是无数原子对吧?那么那些几十亿年前的原子,几十亿年后在短暂的瞬间凝结成了我,在这短暂的相遇后,它们又会失散,寻求新的方向,我只是中间它们短暂的一个过点。其实我很多事情我看的挺开,但是我不能忍受的就是平庸,这种东西它会腐蚀你,使你整个人丧失那种睿智的和敏感,让你变得像大众一样的平庸,好像没有活着。
后浪文学:对,你会清楚感觉到这个东西在吞噬时间的。
王陌书:对,这个东西很明显。只是有的事情没意义,你必须得做,比如说很现实的,我现在为了谋生去工作,但是其实我知道工作是怎么消耗自己的,对我写作来说,工作也不是什么很好的事情。但就是一种必须,作为一个成年人,你不能说什么我喜欢我不喜欢,而是要考虑应不应该的问题,这就是成年人。我可以说这一两年我才承认,不然我是一直在一种类似于童话的自我设计当中,我讨厌面对别人,我讨厌打交道,所以我才喜欢小说,我认为我不可能说服任何人,我也不希望别人说服我,我喜欢把自己关在自己身上。但童话现在被打破了,可能来自于父母,来自于周遭的那种压力,会慢慢的把这种幻想给挤碎掉,你必须应对,你难道想宅在家里等死吗?如果没有办法在文学上找的这种支点的话,我就只能够寻求一种行动,与现实之间达成某种意义上的和解。我自己从18岁这一直向下的坠落的过程,就是慢慢的被环境给同化掉,被同化到什么程度我自己也不知道。
后浪文学:你在当时会有一种神圣的感觉吗?
王陌书:对,我觉得一直是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不可污染的。不应该被金钱被利益被任何东西污染,我认为它是高于我生命的东西。但后来是越和社会打这些交道,我觉得这种危机感越强,我也就越痛苦,我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切割点,这也是由于自身的无能。像普鲁斯特一样,完全可以沉浸在自己身上,慢慢写,他有家庭条件。我做不到那样,我只能够这样,现实给了我两个选择,要么就去死,要么适应它的规则,没办法。这个事情真的就是非常残酷的,可以这样说。
后浪文学:签约,要出书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还比较乐观吗,那个时候。
王陌书:那个时候还是不乐观,那个时候不乐观,但是起码有书会持续出来,以为能够维持。但是现实不是计划的那样。我当时举了一个这样的例子,就是一个小偷用耳勺想在监狱里面挖个洞逃走,这非常难对吧?我想要在现实中用笔写出一个逃生出口,二者是一样难的。其实我通常会做最坏的打算,但是说实话,现在现实是坏到超出我的最坏打算。没办法。
后浪文学:我们的访谈到这里差不多就结束,最后想问问,对于未来,你对自己有什么打算和期待。
王陌书:事实上有一段时间我还是觉得世界上还是比较有空间,有呼吸空间,有可能性的。我不指望靠什么,去引发轰动,这些我早就不做考虑,是很早就没有了,这种环境还有这种想法的人,要么是疯子,要么就是天才。现在,我想的就是以一个写作者的身份糊口,让家人让能够认可我是写小说的,能够接受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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