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忆校园之LT(四)
乡上的学校并没有封闭式管理,学生可以自由出入校门,住宿也不一定非得在校内,于是在LT的6年里,前3年我基本都住在校外,也就是街上。
刚入校读四年级时,二舅安排我和表哥表姐住在了街中段WS房子的三楼,WS和二舅同村不同社,平时应该多有来往。WS的房子新修不久,他自己并没有入住,屋里也没有装修,地上满是灰尘,当然更不会有床,于是我们只能打地铺。关于吃饭,我们都是自带米用饭盒去学校蒸,菜都是家里炒好的能保存较长一段时间的咸菜、泡菜、豆瓣、豆香、红豆腐、萝卜干等等。WS的房子到学校大约要5分钟,走的是学校前门。
关于这个住处,我唯一的记忆是一次失足。那是刚开学不久的一天早上,可能是还没有适应学校的作息,一觉醒来天已微亮,学校方向传来此起彼伏的口哨与脚步声,我和表哥表姐顿时意识到睡过头了,早操已经开始。于是慌忙下楼,却发现前门打不开,情急之下想到了二楼的后门,于是匆忙从后门出去。那时的天灰蒙蒙的,根本看不清路,我纪律意识一直很强,于是抢在前头,但是没走两步,便发现了不对劲,我的鞋子一直在往下沉,还好我反应快,迅速拔了起来,跳到了另一个方向,然后我闻到了一股不可描述的味道,细看才知道踩进了大粪池,幸好只是一只鞋子遭了秧。我在草丛里随便擦了擦,顾不得仍在飘散的难闻的味道,便快步去了学校。
追究这次迟到事件的起因,应该是我们没有闹钟。那时家里穷得叮当响,从记事起我就没有见过哪里有闹钟,手表更是稀罕物,平时辨别时间都是看天,要么就是打开电视等右上角的半点或整点显示,若是早上上学,一般都以去往城里的客车的喇叭声为准。于是在WS的房子里住的时候,我们只好根据学校的喇叭声来决定是否起床,因为学校起床铃响以后,广播室会马上播放音乐,街上住户虽多,在早上并没有更强壮的声音与学校的喇叭声相对抗,街上的几乎所有角落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但那一天我们都没有听见,极大可能是初入学校并没有对喇叭声形成反射。
也许是那一天的惨痛记忆无比深刻,因为要穿着臭烘烘的鞋子整整一周,以后我都是准时醒来,很多时候是更早醒来,等着喇叭声传入耳朵的那一刻。
在WS的房子住了也就一个学期,很快我们搬到了街上段一处二舅租来的房子里。房子有两间,外间是小卖部,里间是卧室,二舅也知道我们在WS的房子里住得不舒服,所以租了这个一石二鸟的房子。赶场天开了门窗做生意,卖一些生活用品,其余时间都关了门,重点是让我们有地方住。外间的货架并不多,于是用纸板隔了一张单人床的空间,表姐睡在那里,我和表哥睡里间的大床。二舅还买了一个电炒锅,我们可以自己炒菜,于是每当其他学生背着瓶瓶罐罐上学的时候,我的背篼里是萝卜青菜和土豆,肉肯定是没有的,当时的农村一个月都难得吃到一回猪肉,顶多用陈年猪油炒个菜,勉强弥补一点儿荤腥。饭还是用饭盒拿到学校去蒸,只是每天吃饭时多了一个炒菜的步骤,更加费时,虽然租住的房子离学校最多3分钟,窗口就能看到学校侧门,但每次我和表哥还是最后几个到教室。
对于这个住处的记忆,最深刻的是上厕所的问题。因为房子里没有卫生间,要上厕所得爬一段阶梯,然后右转到往学校侧门的路上,路边有两个粪坑。因为粪坑就在路边,白天是不能去的,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白天只能去学校侧门西边的厕所,其实晚上我和表哥也不大愿意去,觉得太远,于是就搬了个凳子站到窗边就地解决,当然只能是小便,若是跑肚子,就不得不转上一圈到粪坑解决了。
我和表哥一直关系很好,同吃同睡小学还在同一个班,但我们也打过架,小打小闹忽略不计,有过最凶的一次,就在这个住处。已不记得那次打架的起因,中午回屋吃饭的时候,我被惹毛了,便与表哥厮打起来,事实是他比我高一个头,我根本奈何不了他,很快我被他制服,虽然不乐意也没有法子,印象中那次我们冷战了一两天,然后就跟没事儿人一样。
在这个住处我们还经历了性启蒙。对于穷乡僻壤的人,信息闭塞,思想落后,生物课涉及的发育知识要到初中才会讲,并且也只是点到即止,小学生偶尔从老师口中听说某些同学喜欢到街上的小巷子里的录像厅晃悠,便有些好奇,录像厅里有什么稀奇古怪,直到有一天下午在租住的屋里,偶然听到隔壁传来一阵又一阵不寻常的声音。这声音并不剧烈,却被我和表哥敏锐地捕捉到了,当时表姐还没下课,就在表姐的床尾有一个门,应该是原来有个门,后来用木板封住了,将我们住的房子与隔壁切断,于是房东可以将大房子一分为二,收两份的租钱。封门的木板虽然很结实,却留有缝隙,表哥便通过一条缝隙往对面瞧,似乎是瞧着了什么好东西,我也找了条缝,看到了隔壁的电视,正在播放一部光身子的影碟,我和表哥就那样趴在木板上,看了很久,直到隔壁关了电视,还意犹未尽。从此,我们便有了在同学面前炫耀的谈资。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可能是门面的生意实在惨淡,也可能是房东想收回租出去的房子另作他用,反正我们又搬去了下一个住处,大概已经是六年级了。这个住处在街下段,是乡上的兽防站,该处已经是整条街的末尾,到学校前门至少要8分钟以上,这一下我和表哥吃完饭进教室的时间就更晚了,很多时候不得不与上课铃声赛跑,往往是刚飞奔进教室,铃声便在身后敲响。
兽防站本身很大,有两层楼,楼上楼下房间很多,但二舅只租了楼下的一间,两张床之外,没有多少剩余空间。我们还是用电炒锅炒菜,去学校蒸饭,遇到电炒锅坏了或是停电,便只能吃三毛钱一包的榨菜,红红的,剧辣,能把人的心肝肠肺都辣出来,只需三五根一盒饭就没了,吃完还得咕噜一大壶水。
说到水,那时候绝对是稀缺的。由于街上还没有通自来水,居民都是自挑自用,于是学校的千百来人都得自己去附近取水,下午一般只有两到三节课,剩下的时间便用于大扫除和取水。学校附近的村庄有水井五六个,名头最响的是GSQ,那个井大,距离也最近,但根本满足不了全校师生的需求,每次去那里都人满为患,场面相当激烈,于是我们不得不走得更远,往往要翻山越岭。记得最远的一处要走大约1个小时,那口井还特别深,我们只能用绳子借村民的木桶先把水拉上来,再倒入我们的水壶里,我们的水壶都是5斤或10斤的胶壶,别看壶不大,对于小小的我们来说,单手提着要走那么长的距离,还是非常费力。那时候的井水特别清澈,我们都是抱着壶直接饮用,除了喝以外,还要用于蒸饭、炒菜、洗碗和洗漱,一般我和表哥一次取3壶水,两大壶一小壶,就算是十分节约,也最多只能用2天。
好在第三个住处不远有个堰塘,塘里的水还算干净,天气不太冷的时候我们就去堰塘里洗脚,也算是减轻了一些取水的负担。每次下自习后去堰塘里洗脚,都能在手电的亮光下看到穿来穿去的小鱼,我们便赤脚踩在水里捉鱼,一般很难捉到,但有一次很幸运地捉住两条,养在水瓶里,让水瓶成为了他们的墓地。令人遗憾的是,十几年后,因为新修的房屋紧密相连,它们的下水管道直接伸进了堰塘,堰塘于是也成为了鱼儿的坟场,只见堰塘里莲子草郁郁葱葱,一片绿意盎然,就像铺上了绿色的地毯,把好好儿一个堰塘埋葬在了地毯之下。
其实以前的堰塘边也有个厕所,是兽防站共用,但厕所不大,对水质影响甚微,基本都流到旁边的猪圈里了。相比第二个住处,就厕所来说,已经有所进步,但十万火急的时候,还是觉得路途遥远,有一次我拉肚子,一翻身跌下床就往厕所跑,路上要过两道门,六个拐,如果是一条直路,兴许我能及时赶到,偏偏拐来拐去,憋住的那股气不知在哪一拐突然松弛了,于是拉进了裤裆。事后我把内裤在堰塘里洗了,晾在了门后,然后过了两天没有内裤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