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言自语爱好者,独处时会和自己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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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昌平的孤独
孤独是一只鱼筐
是鱼筐中的泉水
放在泉水中
孤独是泉水中睡着的鹿王
梦见的猎鹿人
就是那用鱼筐提水的人
以及其他的孤独
是柏木之舟中的两个儿子
和所有女儿,围着诗经桑麻沅湘木叶
在爱情中失败
他们是鱼筐中的火苗
沉到水底
拉到岸上还是一只鱼筐
孤独不可言说
1986
【可抒评析】
整首诗所写的就是孤独,层层推进的孤独。
第一层孤独:鱼筐中没有鱼,只有泉水。
第二层孤独:鱼筐中的泉水也会漏回去,不属于鱼筐。
第三层孤独:鹿王在泉水中睡着,身边没有其它的鹿。
第四层孤独:鹿王的对手(猎鹿人),也只是出现在梦中,彼此不能相见。
第五层孤独:猎鹿人抓不到鹿王,仿佛是在用鱼筐提水。
第六层孤独:鱼筐心中燃起一些火苗,却又被现实之水彻底浇灭。
鱼筐是孤独的,它没有鱼,没有泉水,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
鹿王是孤独的,它自封为王,身边却没有鹿,也没有对手,只能昏昏地睡着,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它梦见了对手——猎鹿人, 似乎也是某种渴求。
猎鹿人是孤独的,他无法猎取鹿王,只能在鹿王的梦中出现,他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
一切都是孤独的,它们构成了孤独的世界,也就是海子在昌平所感受到的孤独。
海子的孤独就像鱼筐,没有鱼,也没有泉水,里面亲情和爱情的火苗也熄灭、“沉到水底”。
海子的孤独又像鹿王,没有臣民,没有对手。
海子的孤独还像猎鹿人,一切都没有结果,只是徒劳地“用鱼筐提水”。
翻一翻《诗经》和《楚辞》,所有的内容都是两个字:孤独。
“孤独不可言说”,因为说了也没有作用。就算说出精妙的比喻,写出精彩绝伦的诗,也没有用。
给卡夫卡
——囚徒核桃的双脚
在冬天放火的囚徒
无疑非常需要温暖
这是亲如母亲的火光
当他被身后的几十根玉米砸倒
在地,这无疑又是
富农的田地
当他想到天空
无疑还是被太阳烧得一干二净
这太阳低下头来,这脚镣明亮
无疑还是自己的双脚,如同核桃
埋在故乡的钢铁里
工程师的钢铁里
1986.6.16
【可抒评析】
海子曾经在《诗学:一份提纲》中对卡夫卡等人作出评价:“他们逆天而行,是一群奇特的众神,他们活在我们近旁,困惑着我们。”海子对卡夫卡的才能是十分认可的。
在本诗中,卡夫卡囚徒般的生活,也引起了海子的共鸣。主要有四点:其一,冬季放火般的热情而颠覆性的写作;其二,穷困的境遇;其三,故乡的牵绊(脚镣之一);其四,生活(职业)的牵绊(脚镣之二)。
海子此诗写于1986年6月16日。通过他的另外一首诗《七月不远》来推断,海子在这一年的6月正处于十分痛苦的状况中。本诗的无奈正是一种体现。
卡夫卡的作品中经常有变形荒诞的形象,如在《变形记》中,主人公变成了一只大甲虫。海子在本诗中将卡夫卡的双脚写成核桃,用来形容其脆弱易碎,也是用荒诞的手法完成了一次致敬。
给1986
“就像两个凶狠的僧侣点火烧着了野菊花地
——这就是我今年的心脏”
(或者绿宝石的湖泊中马匹淹没时仅剩的头颅)
马脑袋里无尽的恐惧!无尽的对于水和果实的恐惧!
“(当我播着脖子漫游四方
你的嘴唇像深入果园的云彩)
(而我脑袋中残存着马头的恐惧
对于嘴唇和杲实的恐惧)”
“(我那清凉的井水
洗着我的脚像洗着两件兵器)
(天鹅的遗骸远远飞来
墓地的喇叭歌唱一个在天鹅身体上砍伐的人)”
1986
【可抒评析】
本诗是海子将1986年的自己当成一个倾诉对象,为“他“而写。有引号的部分是与1986年的直接对话,没有引号的部分则是海子的自言自语。引号中有括号的部分,是想对1986年说却没能说出的话。
海子的心火在猛烈地燃烧,“就像两个凶狠的僧侣点火烧着了野菊花地”,而现实却快要将他淹没了,就像“绿宝石的湖泊中马匹淹没时仅剩的头颅”,这就是整个1986年海子的状况。海子的很多诗,虽然没有标明写作时间,但整体的意象和内涵与本诗一脉相承,可以判定也是1986年所写,如《天鹅》《泪水》《自杀者之歌》等。
本诗中,海子极力所写的是恐惧和放弃,这样的情绪很少在海子的诗中出现。比如,在《自杀者之歌》中,象征肉体的瓶子已经“对半分裂”,而象征精神的瓶里的水仍是“不能分裂”,体现了海子对信念的坚持;而在本诗中,海子只是以象征逃走的脚作为武器,飞来的也只是天鹅的遗骸,定下的都是放弃的基调。本诗应当是海子在试图自杀前后心情极度灰暗的时候所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