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瓜长成记

“别去搞那个菜地了，9月10号就要推了，别浪费时间。”前几天阿姨叮嘱我。 打理这块土地至今一年多了 ，其实严格来说还不到一年，因为去年冬天太冷，成天缩在屋子里不想出门，好几个月没管它。 刚来这里的时候，对我来说最不习惯的就是饮食了，其中一个原因是菜的品种太少。有些菜在这里根本买不到，我就想着能不能自己试着种种看。去年刚开完地后我们种了菜心，虽然没吃多少顿，但是种菜的过程还是蛮有乐趣的。 这里的气候和广东大不相同，春天的时候，温度相对于广东还是低很多。记得小时候看大人们种菜，都是不用盖塑料薄膜的，但在这里如果不盖的话，温度不够高播下的菜种子可能就长不起来。 今年初春，我从网上买来棱丝瓜、番茄和指天椒的种子，小心翼翼地用湿布裹起来，就像是用襁褓包裹住脆弱的小婴儿，催芽成功后马上撒到菜地里，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细土。可没想到过了好多天，竟然一颗芽都没长出来。我有些沮丧，但是又心有不甘，于是又重新开始催芽。 这次播种的时候，旁边的阿姨说要用东西把它盖起来，一是夜间保温，二是白天防晒，这样比较容易成活。我们几乎没什么准备，正发愁找什么拿来盖住菜地，阿姨搭腔了，她爽朗地说：“我家地头那块有张破席子，你们拿过来用吧。” “啊，希望这次能长起来吧！不会又不长吧！”我很担心。 “别想太多，过几天就知道了，尽人事，听天命。”他安慰我。 等待破土的那几天我时时惦记着它们，既充满期待，又满心忧虑。那天傍晚我们溜达到菜地，迫不及待地掀开席子一看，发芽了！我高兴坏了，为这些小生命的出现而兴奋不已，可看着它们那细手细脚无比娇嫩的样子，又担心它们容易夭折。我刚从一种矛盾的情绪当中跳出来，转而又掉进了另一种。 我们几乎天天往菜地里跑，每天都去观察它们长了多少，是否有虫灾，长势是否顺利。番茄的苗终究是夭折了，不管怎样，丝瓜苗还是长得不错，多少有些欣慰。 移栽的时候，我们找来了一块薄膜盖上，再在秧苗的位置轻手轻脚地抠一个洞把它弄出来，可还是担心移栽后没打理好会使它们枉死，于是依旧几乎天天往菜地里头跑，其实如果它们真的会死的话，我们也没办法救活它们，但我们就像看着孩子长大一般，每天带着期盼的心情等着它们一点点长高变壮。 5月中旬的时候，气温相对高了一些，在太阳的照耀下，丝瓜苗长得非常快。没多久，我们就计划着搭架子了，但我们在这方面没有任何经验，对架子的规模和牢固程度毫无概念，等到我们意识到丝瓜已经茂盛到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才意识到我们种得过于密集了。 一开始我们搭的架子太小且太弱不禁风了，每到刮风下雨，心里就想着架子会不会倒了。我们前前后后捯饬了三四次，才把丝瓜架子搭得稍微像那么回事，可还是条理混乱，毫无逻辑，像一个长得古里古怪的丑陋窝棚。丝瓜架子完工后，他说到时候他要带个小板凳到瓜架下面乘凉。 丝瓜苗长得还不算太高的时候，我在藤上看见了一根小小的丝瓜，那时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完了！怎么会这么早结果？花都没开呢，丝瓜肯定长不起来了。那几天可把我愁死了，嘴里总是念叨着，担心它会像一个早产儿一样很快夭折。他见我这么忧愁，就安慰我说，再等等看嘛，老这么担心有什么用，过几天就知道了。 我成天忧心忡忡的，于是他带我一起去他朋友的养鸡场弄回来一大袋鸡屎当肥料，给丝瓜施肥，勤快地除草、浇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果然，肥料施下去不到半个月的时间，瓜藤就长得郁郁葱葱，碧油油地，黄色的喇叭样的小花儿开满了架子，还香喷喷的，很像茉莉的味道！ 最先长出来的那根小丝瓜果然夭折了，不过后面又长出来了许许多多，数都数不清，只是其中有一些总会被淘汰。那时正值梅雨时节，江南正多雨，不知道是不是雨水过密，还是其他原因，总之很多丝瓜刚刚成型，才小小的个儿就开始发黄、枯萎了，像是一个个早衰儿，看着真让人揪心不已。据说丝瓜要修剪枝蔓，这样才能长得更好，可我们从来没有修剪过，而且他那个人吧，特别爱惜它们，要是看见我剪掉一个我认为长不起来的小丝瓜他可心疼了。“哎哟，你就放着嘛！你剪它干嘛，你就是手欠！” 6月中旬，它们终于长得壮实顺溜了，两三指大的时候，我们就开始非常期待有一天能端上餐桌。虽然种瓜不是他主张的，但是他似乎比我更热爱它们，他说，就算没有果实没得吃也没关系，总算是见证了它们的成长。 断断续续，这个夏天我们吃了不少顿。偶尔会被人偷去两三根。有时候看着某根长得最直最漂亮的，就在心里一直憧憬着，想着再过两天就来摘它，可没想到再来的时候发现又被偷了。我气死了，可他每次都说，没事，就当跟人分享好了。听了他的话，心里想想也是，气就消了一半，可是终究还会有些不愉快。丝瓜经常被偷，我怀疑这应该是个惯犯，估计他觉得丝瓜的味道很不错，所以总是来偷。 丝瓜收获最多的时候，有一回一下子剪回来十几根，他就调侃我，怎么办，吃不完了，只好扔掉啦。才怪！我拿去跟邻居、同事以及学生家长分享，心里感觉非常开心和满足，还有一丝莫可名状的成就感。 暑假快结束了，丝瓜也差不多完成了它的使命。正值盛夏那段时间，天气实在太热，所以后来就没怎么去打理过，偶尔趁着傍晚稍凉快时去看，发现中间大部分叶子都枯黄了，结出来的丝瓜也没有最初的粗壮和顺溜了。 原本打算把瓜架拆掉后再种别的蔬菜，可是地头上新竖的告示牌上明明白白地写着9月10日要把这一片地都给推了。特意从老家带过来的菜种子，原本计划中秋前后播种的，听到这个消息，尽管老早就做好了菜地被收回的准备，但是心里还是有点失落。 我还有好几种菜想要种，比如茴香、香芹、芥菜，如果我还能有一块地的话，来年我还想种丝瓜，我会更加合理地规划好植株之间的距离，除草、施肥、打药，架子搭得更稳更牢固，让它结出更多更好吃的果实，如果我还能有一小块菜地的话。 2020.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