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香--海水
海水有一种特殊的气息，即使夜色幽深中只是一抹漆黑，但只要闻到它的味道，那种仿佛负离子在鼻端轻轻爆破的清新中带着淡淡咸腥的味道，就如身临一碧万顷的海面之上，顿觉天朗地舒，海阔天空。
男生甲：“你们宿舍严妍有男朋友了吗？”
我：“没有。”
男生甲：“帮哥们儿个忙呗。”
我：“好说。”
男生甲：“她喜欢吃什么？”
我：“可爱多。”（我正迷恋可爱多的浓郁奶香。）/小四：“香蕉。”（小四刚做了牙齿矫正，戴着牙箍只能吃这种软软的水果。）
男生甲：“得嘞！”
接过满满一袋我们喜欢的零食，给他一个“妥了”的闪亮眼神，在他殷切又感动的目光下，欢乐地回宿舍大快朵颐。
这样的场景在我的大学生活中不时展开着，而每一段故事都以惊人一致的结尾告终——严妍成了那男生心中永远的白月光，而那男生成了我们永远的铁哥们儿。
严妍，宿舍老幺，一头自然微卷的长发及腰，小小的白净瓜子脸上除了一双大大的眼睛，其它都是小小的，小巧的鼻子、小巧的嘴，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是小小、柔柔的。这样一个温柔、乖巧的女孩儿，弗进学校就震撼了一众北方汉子，追求者如过江之鲫。
夜晚卧谈，我们也曾好奇地问过她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彼时，正沉浸在虐心小说里的她轻轻合上手中的书，盯着被夏日的夜风吹起的蚊帐一角，发呆良久。在我们以为她已经睡着了时，温柔的声音悠悠飘来，“高高瘦瘦的个子，穿着干干净净的白衬衫，站在阳光下对我笑得和煦明朗的大男孩儿。”咦~
纱帐随风摇曳，空气中裹挟着被白日里高温从海面蒸腾出来的水汽，清凉湿润中带着自然的咸腥，深深地吸入，重重地吐纳出俗世累积的混浊，整个人都心地清明地松弛下来。毫无形象地躺在三亚度假小屋外的软塌上，吹着海风，吃着辣条，喝着莫吉托，尽享这世俗融入自然的美妙。
仰起头，盯着夜空下的一点荧光，那是老二奋力举高的手机屏幕。五颗脑袋强行挤入不大的画面，“严妍，你太不像话了，典型的有异性没人性啊。”“就是就是，我们都三年没聚了，你还不来。”……
“我要带孩子嘛。”屏幕右上角，严妍笑得无奈。
是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大学毕业后不到半年，严妍就结婚了。消息传来时，碎了一地法学院汉子们的心，也震惊了我们，愤怒地审讯下，她终于坦白，和对方是毕业后认识的，交往也就不到半年。好吧，不是刻意隐瞒就原谅她了。怒气过去担忧又隐隐升起，这样会不会太仓促了？
我们于是开始热烈讨论要一起去参加婚礼，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俘获了我们法学院的女神，顺便给他点颜色看看，帮铁哥们儿们出口恶气。却被她以婚礼在男方家举办，农村条件不太好没地方住为由婉拒了。许是因为一直不曾亲眼确定她幸福，那种担忧始终挥散不去。
濛濛细雨中，两人共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穿梭于人群中。雨水折射的光晕让他的脸也跟着朦胧起来。交握的大手有些湿润的凉意，却意外地让人安心。轻轻地斜倚，将肩膀抵靠在他胸口，放心地将自己的重量交托给他。这一刻是这般满足，满心欢喜地接受着人们的祝福。听到有趣处，笑着回头望向他，想要分享此刻溢出胸腔的快乐，却在看到他的一刻，僵住了笑容。光晕不知何时散去了，那张原本朦胧的脸仿佛立刻要清晰起来，所有的安心、欣喜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恐惧与厌恶，怎么会这样，分明是同一个人。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立刻站直了身体，恨不得将刚刚与他接触过的肩膀削去，我要去洗手，立刻，马上。水龙头开到最大，冰凉的清水一遍遍地大力冲刷着我的手，镜子里是慌乱无措到有些扭曲的脸。天，我居然对他笑过，我居然为他欢喜，现在该怎么办，离开吗，那么多亲友正围着；离婚吗，……呼哧~呼哧~我快要不能呼吸了，谁来救救我~
手指抓紧了胸口的布料，每一个指关节都用力到胀痛，柔滑的真丝被拧成一团褶皱，太过轻薄的面料几乎要被青筋暴起的手指穿透。呼~呼~努力地深呼吸让自己渐渐平静下来，还好这些年下来已经习惯了，不再像第一次醒来时般泪流满面。多年来，这样的梦魇不时会出现，或许场景不同、或许对象各异，却永远是同样恐惧地惊醒。
老幺：“今天办完手续了。”
老大：“做得好！”
老幺：“我只要了女儿。”
小五：“严妍，你脑子进屎了吗！这种人渣，不让他坐牢就已经是仁慈了，凭什么你净身出户！”
老幺：“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也有责任，你们无法想象在那样的崩溃中我会变得多么歇斯底里，他也是身不由己吧。况且我从来图的就不是钱，以前是，现在也是。”
我：“这不是图什么的问题，这是维护你和囡囡的合法权益，你自己是学法律的，这点维权意识都没有吗？”
老幺：“走诉讼离婚过程有多漫长我们都清楚，我太累了，那样的生活我一天都坚持不下去了。”
小四：“你累了就让我们来，就算办了手续对于没有处理的共同财产还是可以请求法院分割的。”
小五：“没错，你等着，我明天就飞过去，我还就不信了，我们一个宿舍学法律的，三个是律师，还治不了这人渣了！”
“别，别，算我求你们了，别来！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带着女儿重新开始生活~”严妍失声痛哭，起伏的衣领间，脖颈上的伤痕隐约可见，却已经淡到分辨不出那是几个手指的印记。
一个宿舍学法律的，三个是律师，除了陪她一起哭什么都做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