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枣
枣枣终于等来了它的主人,满意的走了。
枣枣是一只橘猫。俗话说,大橘为重,我对它的印象总是一只浑圆敦实的胖猫。它刚到我姐家的时候,婷婷刚上初中住校。我们去学校送她,在学校门口路边的矮树丛里,钻出一只瘦瘦小小的橘猫,细声细气的叫。婷婷是最喜欢猫的,我姐就用一个小塑料袋把它兜回家了。很快它在我姐家就站稳了脚,无师自通掌握了偷吃、告状、开门等技能,并不负众望迅速成长为一个彪形大猫。照顾它最多的人是我姐,但最爱它的人应该是婷婷。后来婷婷出国念书,橘猫枣枣跟着我姐一家去了广州。去年年底,我姐一家回老家过年,又把枣枣带回来,先放在武汉他们自己家里,准备回老家过完年后,再来武汉接它一起去广州。
突如其来的疫情彻底打乱了这个计划。武汉从封城到封小区,管控一步一步升级,我们都被封印在家里出不去,我姐一家在老家回不来,枣枣在武汉他们自己家里也长时间无人照料。婷婷在国外爱莫能助,请她武汉的同学想办法去家里喂猫。疫情中的大街上空空荡荡,没有一点人气,我姐家空无一人,也没有人气,但一定充满了猫气,因为婷婷的同学去了她家后,委婉的问:你家有空气清新剂吗?
家里有人时,人类大部分在房间活动,而枣枣的活动空间一般局限于阳台。人类撤退以后,整个家变成了橘猫的乐园。没人给换猫砂?那有什么要紧,家里那么大,哪里不能解决,床上就挺不错。
疫情好转后,我陪我姐回家打扫卫生,家里到处留着枣枣的印记,唯独不见枣枣的身影。等我走后,我姐在卧室忙着把所有的床上用品都扔出去,枣枣在储藏室喵喵叫,请她过去谈一谈。我姐能怎么办?当然选择原谅它啊。原谅归原谅,但疫情还没完全结束,如果带它去广州,在路上怕遇到检查多有不便,还是得委屈它暂时住在阳台的笼子里,请我妈时不时来喂一下,等疫情过去再来接它。据说枣枣被关进笼子的时候内心毫无波澜,我猜是因为它会开笼门,人家心里有底。
上周我姐一家回了武汉,枣枣终于等到了它的主人。我姐到家的当天晚上,枣枣好似完成了心愿,在睡梦中回喵星球去了。其实枣枣已经到了老年,它应该知道自己快要走了,默默守着一个无言的约定,坚持等到我姐回来的那一天,令人动容,令人唏嘘。
我是枣枣的一个旁观者,枣枣多半视我为一个陌生人。我不像我姐那样天天照顾它,不像婷婷那样无条件爱它,也没有像我妈那样隔三差五喂过它。对于它的离去,我还是心有戚戚焉,可能是因为我也曾经养过宠物。
小海上小学的时候,一天放学回家带回来一只小小的仓鼠,取名星仔。我对着这个小东西,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养活它。以往的实践证明,我算得上是一个动植物杀手,养花花死,养鱼鱼亡。过了一周,星仔仍然活力四射,这让我信心倍增,给它换了大笼子,配备水壶、食盆、跑轮、澡盆、楼梯、卧室,买来专门的鼠粮、浴沙,算是正式入圈。我去宠物论坛上取经,看别人怎么养,才知道这不起眼的小宠有很多品种,体形大小也不一样,不能吃人类的食物,不能喝自来水。它们必须独居,群养后果惨重。很多专业人士家里每只住的都是单独的别墅笼子,养得多了,笼子摞起有一人多高。还有圈内资深人士亲自上阵打造小宠豪宅,有迷宫,有太空舱,看得人眼花缭乱,还真是行行出状元,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两年后的一个冬天的傍晚,星仔回吱星球了。它的年龄到了,我是有心理准备的,让我没有心理准备的是小海的反应。他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完全不能相信,坚持说星仔是在睡觉,还气愤的质问我:“星仔没有死,你凭什么说它死了?!”然后急切的冲着星仔喊:“你快起来!起来呀!”好不容易让他接受了这个事实,我用一个小盒子把星仔装起来,拿到楼下一棵树下埋了。我刚把坑挖好,小海抽抽嗒嗒的提了一个小要求:
妈妈,以后我想星仔了,可以把它挖出来看看吗?
我绞尽脑汁组织语言,给他分析这件事的可行性为零,这一定程度上分散了我的注意力,冲淡了心里的悲伤。后来我在日记里和星仔道别,告诉它下一世不要再做受人类轻视的仓鼠了,下次可能就遇不到我了。
枣枣和星仔,一猫一鼠,好奇心让它们来地球看看,玩够了就该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