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026：拆书笔记《追忆似水年华》A08

《斯万之恋》 P315-372

昨晚忽然想起书里有一句，“我的外祖父头年还请他（指斯万）参加我父母的婚礼”，更加理顺这些事情的时间顺序，我再梳理一下：

斯万的年纪应该是介于“我”外祖父母与“我”父母之间，在开始追求奥黛特才有点老房子着火的感觉；

参加“我”父母的婚礼时，他和奥黛特的关系开始有微妙的变化，再过两三年就喜当爹了（希尔贝特年纪比“我”小一两岁；

奥黛特也不能确定孩子是谁的，反正如果斯万不娶她，她不用对他太好也可以得到钱。最终，斯万屈服了，而且是在清清楚楚地知道奥黛特并不爱他、有过堕落史如今还在堕落的情况下结的婚。

上流社会

和维尔迪兰的沙龙不同，这次斯万参加的是德·圣德费尔特侯爵夫人的家庭音乐会。本书的追忆往昔，再现往昔，通过各种细节的还原，让我们跟着时间这位魔术师去看世相人心的变化。此处应当有个魔法棒一点，叮叮咚咚，星光闪耀，然后我们看到了这个豪华场面：女主人努力恢复昔日荣光，场面布置、仆役装束、接待流程都与王政复辟时期相当，自是气派非凡。斯万不禁黯然神伤地想到，奥黛特是无缘这种场合的，而她走动的那个认识多年的女裁缝家里是多么寒酸，斯万两边都见识过，知道这种反差意味着什么。

与表情冷峻、身材魁梧的众多仆役形成对照的是，男宾们的丑陋，好色，这些场面，斯万不由地又联想到名画的场景（每当这种联想，通常不仅是外形的相似，还有画面的宗教意味上的投射）；

女宾们呢，寥寥数语，几个贵妇人的性格已有所呈现，但她们不是重点，写她们为了铺垫气氛，是为了引出即将登场的耀眼明星洛姆亲王夫人（即后来的盖尔芒特公爵夫人）。这位夫人是全书的女主角之一。

洛姆亲王夫人

她出身高贵，连上流社会的绅士淑女们都以结识她为荣；不过说也奇怪，真正显贵的人都要努力作低调状，所以她前来这个音乐会是侧身进来的，进来之后找了个角落待着；

她美丽大方，可是丈夫从结婚的第二天起就不停地不忠于她；当她的表姐德•加拉东夫人问她丈夫时，她哈哈大笑着说“再好也没有了！”

她深谙礼仪，说话圆滑，对于拒绝表姐的邀请说得是那样婉转得体，同时她又放肆不羁，出言暗讽这个揶揄那个……

反正这位贵妇我们后续还有很多机会欣赏她的表演，此时她知道斯万也在场——斯万在与康布尔梅夫人的新儿媳妇（勒格朗丹的姐姐，对，就那个SNOB）寒暄，那个美貌惊人身份又不足道的社交新人，无端又成了洛姆亲王夫人的调侃和敌视的对象——她非常乐意让自己摆脱她所看不上的人去和她所欣赏的斯万说话。

因为斯万“善于使用半是艺术性，半是情场用的语言来取悦亲王夫人”。

“啊！”他话是对德·圣德费尔特夫人说的，可又是说给洛姆夫人听的，“原来可爱的亲王夫人在这里！诸位，她是专程从盖尔芒特来听李斯特的《圣法兰西斯跟鸟儿说话》的，时间仓促，她只能跟美丽的山雀一样，随便捡几个李子，捡几个山楂插到头上就来了；现在还有几滴露珠，一点白霜，冷得公爵夫人直呻吟呢。真漂亮，亲爱的亲王夫人。”

（他这种说话风格，在贡布雷可曾有过？没有。）

听他这么说，不解风情的女主人信以为真，可是隐喻式的表达经不起解释，一解释就无趣了，这也是盖尔芒特这小圈子喜爱斯万的原因，他们有“共同语言”。然而一些细枝末节让我们觉察到斯万的身份始终是有隐患的（是犹太民族的身份？还是宗教原因？抑或阶级鄙视？）。

手绘

恋爱中的孤独

尽管在这里人人对斯万很亲切，但他何尝不知道别人对于他的恋情是什么态度，没有人理解他的痛苦，没有人同情他，反而当他是蠢蛋，为这样一个女人。

音乐会传来那令斯万心尖儿发颤的凡德伊的奏鸣曲，“突然间，奥黛特仿佛进来了”，在这段音乐中斯万的心理感受用任何概括的语言都显得残忍和粗糙，可是我又不得不概括地说，总之，他清楚地看到奥黛特是再也不会爱他了，“他妒忌她曾经爱过的另一个自己。”他过幸福生活的希望是再也不能实现了。

这很惨吗？还不是最惨的。

他接到一封匿名信，告诉她奥黛特有多少不堪的过往，甚至，还曾有同性恋人，显然其中有维尔迪兰夫人，斯万在怀疑、质问、旁敲侧击、言语逼供等各种手段下，把零碎的事实碎片拼在一起，越是疑心生暗鬼，越是努力去接近事实真相，撒谎成性的奥黛特用谎言遮盖谎言，却在腾挪中暴露出更多的漏洞，终于，斯万看清了奥黛特根本没爱过他，早在他第一次摆弄卡特来兰的那天，奥黛特已经在向他撒谎，已经在和福什维尔纠缠；她甚至还向女人出卖过肉体……痛苦走了太长的路，已经变成恐惧，他甚至害怕自己连保持爱情的愿望也随之衰退。

就这样，斯万常常回顾在剧场碰见奥黛特时她的形象，在那个晚上，他是根本没有想到以后会再见到她的……我们生活中的利害关系是如此复杂，以至在同一情况下，尚未到来的幸福的基础已经在我们正在受着的痛苦加剧时奠定，这也并不罕见。